西方哲人说,专制使人变得冷嘲。我以为,专制使人变得无聊。因为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专制垄断了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全部资源,垄断了一切公共空间,不准人民独立思考,也不准人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只允许低级娱乐、物质消费之类。所有社会公器都被工具化、喉舌化,变成无聊的集散地。如果把我们所生存的这个时代看作是一枚硬币,一面是专制,另一面就是无聊。无聊正是专制的伴生物,因为,专制不容许乱说乱动,不容许一切超出规定尺度的思想、言论、创造,只允许不断地制造出花边新闻、马路消息、娱乐泡沫、明星行踪,只允许饮食男女大行其道、铺天盖地。这既是统治的需要,也是做惯了顺民、或暂时做稳了顺民的男女的需要。“名嘴”生逢其时,除了歌功颂德、唱赞美诗,点缀这个无聊的时代,也就剩下“今天天气哈哈哈”、谈论饮食男女之类:还能有什么?即使是国际时事的评论,也不允许任何的独立见解。个性化、创造性、独立思想的缺席给“名嘴”留下的只是耍嘴皮子的空间。无论是义正词严、油腔滑调还是花里胡哨,或者狐媚入骨,都无非是些嘴上工夫,使尽伎俩目的也无非是要使无聊变得仿佛不那么无聊。
秦始皇钳制舆论,“偶语弃市”、“腹诽有罪”,其结果就是培育了一个惯于当看客的民族,孕育出了博大精深的看客文化。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从来就没有成为中国的传统。相反,做恭顺的乖宝宝、做冷漠的旁观羊,往往成为人们的优先选择。在这样的看客文化下,人们可以兴致勃勃地围观无情的杀戮、无视一切不公正的发生,灾难不断地重复,直到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在为生存忙碌的同时,他们不会发出自己的声音:首先当然是不敢发出这样的声音,到后来是连发出自己独立声音的功能都消失了。看客的生命是寂寞而无聊的。“名嘴”本来也是看客,为了最大限度地满足其他看客的欲望,“名嘴”确实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所有的努力为此,所有的成功也为此。有了看客们的喝彩,“名嘴”才会成为“名嘴”。“名嘴”的身价又何尝不是看客文化、无聊时代的产物。
退一万步说,与乌托邦时代相比,无聊时代也未尝不是一种进步。那时候欲无聊都不得,全国男女老少只允许看几个样板戏,每天早请示、晚汇报,跳呆板的忠字舞,不停地检讨,连看客也做不稳,那样的时代自然连“名嘴”滋生的土壤也没有。从乌托邦时代过渡到无聊时代,暂时做稳了看客的人们需要与“名嘴”一同打发无聊的夜晚。上流社会需要“名嘴”掩盖时代的苦难、创伤和不幸,用花花绿绿的无聊语言装点断裂的社会鸿沟。如今,“名嘴”身价渐高,声誉日下,套用龚自珍的一句诗,“嘴格渐卑庸福近”,“名嘴”身价的陡升背后,付出的却正是人格的代价。呜呼,其实又岂止是“名嘴”,那些每年被10万、数十万、百万津贴、经费圈养起来的名教授们,不也活得很滋润吗?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要想他们不替专制辩护、不挺身捍卫这个无聊的时代才怪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抵如此,尽管也有个别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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