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县没有眼泪

发表:2004-01-12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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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新年来临的前一个小时,我才出现在上海的街道上。
  在这之前的一个星期,我一直在重庆开县崎岖的山路山路上往返奔波。开县井喷现场附近陌生而熟悉的地名,泥泞而崎岖的山路,流浪奔走的灾民,一夜之间失去的生灵……,都让人感到痛心和震撼。一个星期里,看着生活突然停止,生命突然消失,亲人流离,家园失去,所有的人间悲剧一下子砸在淳朴憨厚的山民身上,让每一个目睹场景的人们,都艰于呼吸视听,心灵一直在悲痛中煎熬。
  猛然站在上海霓虹闪烁的街头,真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我甚至有些怀疑,开县井喷所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残酷的场景,离我们如此贴近,又如此的遥远,234条甚至更多鲜活的生命,在2004年将要来到前的一个星期,悄然逝去;他们,再也听不到新年的钟声,看不见2004年的一缕阳光……
  请记住这些时间:2003年12月23日9点,12月28日下午5点;请记住这些地点:开县、高桥镇、麻柳乡、晓阳村、高旺村、平阳村以及失去生命的更多村庄;请记住这些人们:234个甚至更多已经远去的生灵以及那些痛失亲人、家园遭毁、被悲痛层层包裹的村民们……
  灾难降临在他们头上,但灾难并不仅仅只属于他们。
  一进高桥 重重封锁的现场
  高桥镇离开县县城大约有60公里路,而且大部分都是山路,交通十分的不便。这次井喷事故,高桥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出事的罗家矿16号井,就在高桥镇哓阳村一个平坦的谷地里。井喷后,高桥镇的晓阳、高旺、平阳三个村,死伤惨重,三个村的死亡人数几乎占公布死亡人数的90%以上。晓阳村的2、3、5队,更是10室9空,有的一家一家全部罹难,惨状目不忍睹。
  26日下午5点,在奔波了二千多公里之后,我们一行三人终于赶到了开县县城。一下车,满大街都是盲目流动的人群,开县象一个被烧开了的水锅,不断蜂拥而来的逃难的群众,打破了这个位于川渝大山深处城市的平静。
  此时,离开县60公里外的高桥镇井喷现场,肆虐的井喷大火仍在燃烧。前线抢险指挥部制定的方案,决定在27日上午10时实施压井堵喷工作。
  所有的记者都渴望到现场去,但当地的一个命令给这些热情的记者浇了瓢凉水。晚上10点,重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刘庆渝在新闻通气会上宣布,为了保证记者们的安全,所有的记者第二天都被要求原地待命。为了安抚失望的记者,他临时给扔了一小块糖给大家:如果明天压井堵喷成功,还将召开一个新闻通气会,中石油的专家届时将介绍一下压井工作的具体细节。
  但我们还是决定到高桥的井喷现场去。为了更加方便,我们找了一个晓阳当地的村民廖光明,让他帮我们做向导。
  从开县到高桥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经正坝镇,路近而宽阔;一条经天和镇,路远而偏僻。由于已经知道了现场要封锁,路上都是关卡,廖光明建议我们从天和镇走。潜意识里,我们盼望他们在封锁的时候,会把这个偏远的小道忘掉。
  27日早上5时,我们就租好车从开县出发。压井的时间在在中午10时,按正常的时间计算,赶到现场绰绰有余。
  出租车在清晨的薄雾中离开了开县县城,沿着崎岖盘旋的山路,向高桥方向进发。沿着路边的村民们依然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悠然而恬淡,平静的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早上8点钟,我们赶到了一个叫金山的地方。这里有所小学,里面住满了从高桥方向逃过来的群众。当地部门在这里设立了第一道关卡,几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拦住了记者的车,说车子不可以再往里面去,记者可以在这里采访灾民救助点的事情。其实,这里离天和镇还有10多公里,而天和离井喷现场,还有近20公里。
  在廖光明的引导下,我们没有和这些拦路的警察发生冲突,而是绕到学校里面。廖通过熟人,在这里找了一个农用卡车。我和摄影记者猫在卡车的驾驶室里,混过了第一道关。
  在天和镇通往高桥的比经之路上,远远的就可以看见警察设立的警戒线,红白相间的警戒标志,四、五个警察站在那里,注视着每一个准备通过的人。我们知道,和这些警察纠缠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让让廖把车开到可以绕过去的地方。在临街的一个河边,人可以绕过警戒线,但卡车却要扔下来。廖光明甩下车门,就带我们走到通往高桥的山边。
  这是山路,盘旋而上的山路有10多公里远。我们只好租了当地的摩托车,带着一起往山那边冲。翻过了这座山,就是高桥的井喷现场了。
  9点多的时候,我们终于爬到了半山腰。不料,在一个拐角处,还站着4、5个警察,看见记者跨的包,一个警察做出了向后撤的手势。好在记者的脖子里都挂着开县宣传部发的“井喷事故采访记者证”,几句话糊弄下来,记者侥幸可以闯过第三道关。但不幸的是,在山顶高处,近10个来自重庆的警察,堵住了所有的记者的去路,任凭包括新华社在内的10多个记者磨破嘴皮,这些警察们仍在忠实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从10点钟到12点钟,时间在山顶的争执中一点一点的消磨,此时,井喷的压井工作已经结束。我们最早知道压井成功的消息,是一个当地的农民告诉的。他为了照顾自己家里喂养的猪,起早翻过大山,跑的井喷附近的家里,去喂猪。压井的时候,他就在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从天和镇无法赶到高桥,我们只好从正坝方向进入。这里同样是封锁重重,最远的封锁线从几十公里外的敦好镇就开始了,正坝是这个方向的最后一到关卡。下午三点钟,我们在天和镇一个摩托车主的帮助下,赶到了正坝。但想进去到核心的井喷地区,还是十分的困难。好在摄影记者和一个进入现场的钻井队队长扯上了关系,他可以提供一套钻井队员的队服。
  在压井结束后6个小时,我们的记者终于踏上了这个充满了死亡和恐惧的土地??高桥镇罗家16井。
  听说,为了进入到灾难的现场,有些记者甚至徒步了10多公里的山路,来到高桥镇晓阳村的井喷现场。
  二进高桥 晓阳村之痛。
  吸取了第一天的经验,28号再进入高桥和晓阳的时候,我们采取了一个策略的办法。一个记者和开县卫生局的领导套上了磁。我们乘他们的工作车进入现场。我和开县卫生局的向局长坐在一个拉干粮的车上。这是一个干练的中年女人,很健谈。在她的指挥下,开县卫生系统有150人在现场进行消毒、防疫工作。她告诉记者,开县的120急救车,24日凌晨已经赶到现场急救。但记者所知道的消息,24日凌晨4点以后,正是大批村民罹难的时间。
  28日中午11点,记者赶到高桥镇。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川大山深处的集镇。街道很窄,房屋很挤。整个街上除了忙碌的医务人员和抢险的干部、战士、记者,鲜有其它的人。除了这些,高桥显得空空荡荡,所有的房门都紧闭,几乎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挂着衣服。没有人,一切显得静谧而诡异,恐惧和死亡的气息,此时还没有完全散去。
  出事的罗家16号井,离高桥镇有1公里的路程。沿路而上,旁边的房子都大开着门,没有一丝人影。路边的小溪里,往常清澈的溪水,已经变成褐红色,很象造纸厂里排出的污水;越接近矿井,空气中越充满淡淡的刺鼻味道。罗家井的位置是一个平坦的谷地,大约有40多亩地大小。一共有14、15、16三个矿井,出事的是最晚钻探的16号井。
  在紧挨着矿井不到30米远的地方,就有农户的房屋。四面环绕的山坡上,星罗棋布地散落着许多青瓦白墙的农家住户。经过毒气的突然侵袭,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空房。
  已经是中午12点,寂静的山谷中没有一丝生气,除了偶尔传来的汽车轰鸣声和遥远的人声,四周寂静的怕人,连只鸟的身影都不见。而一个星期以前的这个时候,这里应该是炊烟袅袅,欢声笑语。因为,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新年就要到来,劳作了一年的村民,正在忙着准备过年的物品。
  时间已经是28号,但还是有不断的死难者的尸体被源源发现。晓阳村三队的一个张姓的妇女,尸体刚刚被发现。她的妹妹张小芹知道消息后,和自己的丈夫,一路哭着喊着,想赶在收尸的人之前,见她姐姐最后一面。
  我们跟着他们的后面,一路跑着。对于他们而言,能见到一眼自己失去的亲人,未尝不是一种慰籍。
  晓阳村2、3、5队死的人最对,许多家庭一家几口全部罹难。它的位置介于高桥镇和钻井队之间,离钻井的井架只有400米远,在山的左侧,一拐弯就可以到了。之所以提起晓阳村的位置,是因为我的愤怒无法表达。事发当晚,如果仓皇逃命的钻井工人,有一个肯耽误十分钟的路程,甚至站在山坡上喊一嗓子,晓阳村也不会变成死亡之村,更多的生命可以存活下来,人间的惨剧,就会多减少一点。
  路边躺着大大小小的猪的尸体,还有狗,和鸟雀。它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向人昭示着在灾难降临的时候,这些生灵也在四处奔突,渴望找到生的道路。
  10多分钟后,张小芹赶到了她姐姐的房屋前,但已经晚了。她姐姐的尸体和她外甥女的尸体刚刚被抬走。张小芹抽噎着,用脚指着堂屋地下的一片污渍,对我们说:“你看,这是我姐姐倒下时,嘴着地的地方。”张小芹从镇里干部的嘴里,知道自己姐姐倒下的地方,而且听说,她姐姐死的时候,嘴里吐出了许多白沫。从地点看,她的姐姐当时从床上起来,还没有跑出房门,就已经倒下,而自己的女儿,连卧室的门都没有出。
  紧挨着这家的,是廖光明家。他们家的事迹,最惨,也是被报道最多的事情。廖家当时有12个人,最后死了9个,只有廖的妻子唐小英,廖的妈妈,和廖的侄儿活了下来。唐在一个星期后,在央视的《面对面》讲述了自己一家当时凄惨的逃生过程。唐小英自己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廖冰清和廖玉洁,一个自己抱着,令一个她婆婆抱着。24日清晨,他们在一片菜地里醒过来的时候,两个女儿面色都很红润,嘴角还有白沫;她把自己女儿嘴角的白沫舔掉后,发现自己的女儿怎么也叫不醒了。唐小英说,自己记得很清楚,女儿死的时候,嘴角很红润,不象有什么变化。
  悲剧远远没有结束。在廖家,除了跑出去死掉的人们,还有没有来得及跑出去的,就直接死在床上。28号中午,已经死了5天的11岁男孩张云峰,还躺在床上。他是廖光明的外甥,自己的妈妈在广东打工,就一直在舅舅家住。他蜷缩在床的最里面,衣服整齐,脸色苍白,但神色安详,看不出一点挣扎和痛苦的迹象。在那个魔魇般的夜晚,他甚至熟睡的没有听见人们的呼喊,在酣甜的梦中,直接去了天国。神情一直有些迟滞的廖光明看着自己的外甥,一直喃喃自语:“我怎么给妹妹说这个事啊,孩子都死了”。
  在自己堂屋的抽屉里,廖光明翻出了自己的一个全家福。在照片上,他的两个女儿,廖冰清和廖玉洁,正隈在他和妻子身边,笑脸盈盈。堂屋的墙上,两个女儿的奖状,还并排贴在那里。家园依旧,而亲人不再。廖光明在也忍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号啕起来。
  廖和他的叔叔买了鞭炮和火纸,开始祭奠自己死去的亲人。廖的叔叔参与了最先一次的尸体搜寻工作,知道自己的9个亲人都死在那里。他说,几乎跑不到几百米,就有一个人倒下。从自己的家们开始,叔侄两个沿着当时逃生的路线,每到一段路程,都会停下来烧纸,放炮。
  空旷的山野里,每一个星星点点的火光的燃起和每一声刺耳的鞭炮声响过,都表明着,在哪个漆黑的夜晚,一个生命的倒下。
  晓阳村悲惨的故事,会有很多,但一个叫谭祝愿的人,更应该被大家记住。谭的家在晓阳5队,和廖光明家隔山相应,距离差不多就1里路远近。谭家的房屋是一座两层的小楼,白色的瓷砖,天蓝色的玻璃,看起来很上档次,在附近的村里,谭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建筑。
  事发当晚,谭也听到了满山遍野的哭喊。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后山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谭骑上摩托车,沿着山路一路高喊逃命。他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自己弟弟家的孩子,一共七个人,倚门相望,等着谭祝愿回来后一起出逃。
  半个小时后,谭祝愿呼喊完之后回到家里,拉着自己的家人准备逃生。此时,毒气已经弥漫开来。他们一家8口刚走出家门不到100米,就齐齐地倒在了路边。在他们倒地的地方,小孩的帽子,鞋子,一个花格格的棉背心等遗物,一直丢弃在路边。在晓阳的路边,随处可以看见丢弃的衣物和鞋子。差不多每一个鞋子丢弃的地方,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除了消毒的人们和记者,28日的晓阳村,家家户户都空无一人,几乎成了一个死村。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一家的房门都大开着,门前挂着刚刚晾晒的衣服,刚刚做好的腊肉和咸菜还在晾晒,堂屋里拢起的火堆刚刚熄灭,主人坐过的凳子似乎余温尚存,挂着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转动,生活好象还在继续,惟独主人已经没了踪影.。
  卫生防疫部门的人在进行消毒,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被撒上了漂白粉,房屋里则多多少少喷上了过氧乙酸的溶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相比于更刺鼻的硫化氢的死的味道来说,这些味道多少给人一些安慰,毕竟,灾难正在慢慢过去。
  开县是饲养生猪和长毛兔的大县,在高桥和晓阳等地方,饲养这些家畜是农民们生活的主要来源。毒气蔓延的时候,大批的牲畜也被涂炭。在事后的清理中,共有1804头猪,3头牛,987只鸡,2453只兔,168只鹅,65只狗,39只猫,4只羊,586只鸭的尸体被清理出来,在170个坑中焚烧掩埋。但是,从我看到的情况看,这个数字不尽准确,我见的牛羊的尸体,远不止3和4。
  一头头壮大肥硕的猪牛被从圈里抬出来,在路边的菜地里,一个个坑被挖好,动物的尸体扔了进去,民兵们在上面架好干柴,浇上柴油,一个个战士背着火焰喷射器,随着砰砰的声响,满个山谷都燃起了一堆堆的火焰;到处充斥着焦糊的臭味。
  晓阳村两个点火的地点,境况也十分的惨。右边的点火点,似乎火更大一些,整个山坡都被烧成了通红色,虽然已经过去了3天,但被烧焦的石头,山坡,还冒着热气。隔着一个山谷,对面的山坡上也遭了劫难,成片的竹林被烧焦,几间房屋也变成了一堆瓦砾。从着火点到对面的山坡,都变成了不毛之地。被大火焚烧过几天的土地,按着距离的远近,分别是黑红、赤红、黄红、淡白和乌黑。
  可怜晓阳,一片焦土,十室九空,万户萧索。
  和晓阳村的萧索相比,出事的矿井,已经恢复了平静和繁忙。
  矿井的面积有30亩大,100多米高的井架旁,安置着许多简易的铁皮房子。进出矿井的两个大门,已经设立上了警戒线,警察坐在那里值勤,封堵想进去的各路记者。三三两两穿着橘红色钻探工作服的石油工人,在门口晃荡。他们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在矿井饿后面的炊事班,厨师们正忙著作饭,大堆的鱼腮被扔到路边,暗红的污水在流动。大鱼大肉,他们已经开吃了,而这个时候,7万多灾民,还在吃着方便面度日。
  偶有路过返家的群众,会好奇地伸头,朝里面张望,一脸的好奇和憧憬,但绝没有愤怒和气愤,没有一个人知道,就是这个矿井,就是一些人的玩忽职守,才让他们的亲人死去,家园遭弃。
  矿井还在轰隆隆地响,十多个工人在跑前跑后的忙碌。出事现场没有一句标语,没有向那些罹难者表达出一丝的歉意。那些工人们也是一脸的无所谓。一些当晚的当班工人,在被记者询问时,语气里也没有一丝的歉意。
  当晚,他们离危险最近,而他们却存活的最好。
  矿井的平房上,立有几块很大的生产标语。在夕阳的照射下,这些标语显得那么苍白和讽刺。“科技钻井,珍爱生命,保护环境”,三个最起码的要求,每一个都被这些玩忽职守的人推上了另一个极端。
  钻井旁的围墙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字,“科技部重点攻关项目,罗家14#15#16#井”。国务院的专家调查组已经在矿井里展开调查,当晚值班的工人排队等在外面,轮番等着接受专家的询问.。陈锡泉是这次事故调查组的专家之一。在调查的间隙,他出来透口气,很多记者围了上去,但他只是很策略地说了几句话,哪个时候,没有人会不顾纪律出来说结论的,尽管他心里已经知道。这个专家的几句话,当时就能听出来一些弦外之音??“井喷事故来说,这是一个很小的事故,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比这个大的多井喷事故,却从来没有死过这么多人。”有一个中石油的干部一直陪着他,陈看见了墙上的“科技部重点攻关项目”几个字,他用手指着,半是指责半是惋惜地说,“还重点项目呢”,那个干部有些尴尬地回话说:“攻关吗,难免会出点错……”。
  时近向晚,暮色四合。群山深处的高桥和晓阳,依然在慌乱和恐惧的气息中,坠入又一个深夜。这里的千千万万个主人,正被分散在四面八方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返回家园的消息。只是,他们被换了一个称呼??灾民。
  
  三进高桥  那些受难的人们。
  从内心深处讲,我不愿意把这些憨厚淳朴的人,称做为灾民。尽管他们确实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受了灾,遭了难,流离失所,需要照顾和接济。
  越来越多的事实显明,这将近300条生命,8万名群众逃出家园的劫难,是一场人祸,而非天灾。他们不是灾民,他们的悲苦和灾难,需要有人付出责任和代价!!
  28号的时候,已经有群众返回家里了。报道上说,政府已经组织了125辆车,送回了600多个群众重返家园。一个由政府印发的简报说,从29日起,争取48小时内,把所有的“灾民”送回家乡。开县卫生局的局长在28日进高桥时也说,市里的要求是一天内消毒,防疫、焚烧全部结束,好让灾民按时回来。
  在28日,为了让那些核心受灾区的村民们能够打消顾虑,已经有消息迫不及待地放了出来,说受灾核心区所有的空气啊,水啊,蔬菜啊,肉啊,都可以放心的吃了,喝了,呼吸了。也就是说,灾民们,放心的回来吧,这里没事了。但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恰好说明了这么急着让他们回来,其实是一个急进的错误。
  29日的早上,开县下起了雨,晰晰沥沥的冬雨,更是给这些返家的人们,带来的无尽的惆怅和麻烦。。
  
  县里的广场上,熙熙攘攘挤满了急着回家的群众。他们扶老携幼,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坐上了从各处征调过来的中巴车。
  我们和他们挤在一起,体会着他们回家时哀愁和喜悦互相间杂的心情。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踏上去高桥的路了。
  车子经敦好镇,过正坝镇,在去高桥的山路上盘旋。下了雨,又是土路,道路泥泞的不能再泥泞。在半山腰上往下回望,山路上到处都是运送“灾民”的专车。在路边,一些没有乘上车的群众,正背着自己的行李,徒步返回自己的家园。
  返家的群众情绪十分平淡,没有明显的激动和喜悦,也没有明显的悲愤和痛苦。人们在车上淡淡的谈着,谁家死了多少人,谁都跑到那里去了,逃难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淡的让人有些后怕,他们好象是刚赶完了一个场镇后回家的山民,一个星期前的灾难,仿佛只是在梦里出现一样。
  20多公里的山路,足足爬行了4个多小时。路上,不断地有汽车被大小的石头磕坏,因为很多地方都是单行道,堵车是常有的事情。
  晚上7点钟,在高桥镇昏黄的灯光下,一车又一车的群众回到了镇上。寂静的高桥沸腾起来,到处都是人,房屋里,廊檐下,挤满了从四面赶过来的人群。对于那些受灾不太严重的人们,当晚他们就可以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了。
  在奔波的一个星期里,高桥镇和附近的麻柳等乡镇,共有近8万多名群众。除了有一万多人涌入四川宣汉以外,其余的人们,都被安置在15个灾民救助点里。
  在天和镇的灾民救助点里,我们曾经两次去探访过。
  没有办法描述出这些群众生活的状况,这个时候,说他们是灾民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这是一个还没有启用的小学院子,一座四层的楼房刚刚建好,对面的是一排破旧的仓库,整个院子里的面积大约有2亩大小。近4000个村民就一直待在这里。
  三间大的房子里,铺满了稻草。所有的人都席地而坐,怀里抱着一条棉胎被。房间里黑牙牙的都是脑袋,空气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气味。人们的神情都很呆滞,唯有那些淘气的孩子们,不知道正在遭受磨难,还在一个劲地玩耍。
  他们的饭都是救济来的方便面。在一个房间里,方便面堆的象小山一样。每到吃饭的时候,院子里就排起了长队,等着领取方便面。
  就这样艰苦的条件,所有的群众都很乐观,大家所的最多的而一句话,就是:感谢政府啊,干部对我们好的很啊。
  29日晚上,高桥一直在雨里淋着,夜黑的象漆一样,偶尔亮起的一丝灯光,在无边的黑夜里,显得更加苍凉。
  能够回家的人已经回去,但那些被急着催着赶回去的一些群众,却眼看着自己的房屋而不能进。晓阳的村民赶回去之后,家里的水根本不能吃,很多人还不适应附近的气味,许多人出现了恶心,呕吐等症状。没有办法,许多人只好有退了回来。在麻柳等一些地方,也有许多村民因为适应不了环境,出现了不适的症状,又被送到了医院。
  镇里的干部把这些暂时回不了村的人,都安排到镇里中学的教室里。29日晚上9点钟,镇上两个热心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带我们去这个临时的安置点探望他们。雨下的很大,道路十分的泥泞。在中学的教室里,100多个群众把教室的桌子拼起来,在上面铺上救济套。许多人一天来都没有吃过饭,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有的人忍不住,站在房檐下,开始抱怨起来。
  镇里的干部赶过来安抚群众。承诺马上拿方便面来。
  晚上10点多,我们返回高桥镇,镇里的领导还在忙着开会,当工作人员可没有闲着。几个干部一直楼上楼下的跑着。他们把一些包装完好的太空被,九孔棉和三件套,从那些大堆的救济物资中,挑出这些好的物品,悄悄地塞到三楼一个走廊里。记者经过这里时,走廊已经被塞的满满的,连路都不能通过了。
  晚上11点多,记者离开时,两个厨师摸样的人,端着哧哧冒气的高压锅,往政府的院子里一路小跑。记者问他端的是什么,厨师头也不回地答:“肉”。
  30号早上10点,从四处汇集来的人群,把高桥街上围的水泄不通。人们都背着背篓,等着领取救灾的食品和水。但人越来越多,准备发放东西的地方,被人们围的水泄不通。小着小雨,场面混乱的近乎失控。等到中午的时候,该发放的食品还没有开始,人群中有人愤怒起来,几个壮年的劳力,和维持秩序的干部发生了冲突,由骂而到动手。好在人多,冲突的双方很快被拉到一边。
  我询问一个带着小孩的妇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家里的东西和水都不敢吃,许多人很饿,想向干部们先要一包方便面垫肚子,但干部们不同意,两个人就骂了起来。
  她带的小女孩也没有吃过东西。我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些饼干递给她;看到有东西吃,马上又跑过来几个小孩子,争着要吃。我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但伸过来的手越来越多,无奈,深深的无奈。
  好在喇叭上已经喊着,将按村民组为单位,发放食品。中午晚些的时候,一些村民的背篓里,塞着满满的方便面,开始返回。
  30日的下午,我们匆匆赶回了开县。这个时候,尸体已经开始火化。殡仪馆成了戒严的对象。在殡仪馆外面,设了两重的警戒线。我们想法通过了这两道警戒线,但依然无法突破最后的封锁。
  开县的殡仪馆是刚刚建造的,还没有完工。殡仪馆外面,用柏树枝扎成了围墙,上面挂着白花。墙上,一个巨大的条幅挂在那里??“向11。23井喷事故中罹难者默哀。”这是我在开县见到的唯一一个向这些罹难者悼念的条幅。
  新华社报道的情况是,当地政府正在积极对死难者家属进行赔付。在开县的时候,一个政府官员就偶尔提到过,死难者是按交通道路事故标准来赔付。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子。没有想到,后来真的应验了。1月1日,我从开县回来的第一天,廖光明就打过来电话,说标准就是这个,每个死难者赔付7万2千800。而他们希望赔付的标准,则是灾难事故赔偿标准,每个死去的人应该赔付12万多元。
  我无话可说。
  12月23号的晚上。
  想了很久,不知道要把这个段落定上什么标题。有很多困惑要去问,但不知道该问谁;有很多疑问想去探究,但不知道该从那里下手,不过,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23号。
  井喷了,人死了,家破了,这一切,都发生在23号的晚上。
  23号的晚上……
  我们现在所已经知道的是,井喷的确切时间,是23日晚上9点15分,而群众大批的死亡,是在24日的凌晨3点种以后。从9点到次日三点,一共有5个小时。这5个小时,钻井队的工人,除了逃生,还做了什么?这5个小时,高桥镇的书记、镇长和其他干部,都干了什么?
  后来所披露的是,高桥镇的干部领导,一直都埋怨当时钻井队的人没有直接电话通知他们,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及时地通知其他村里的人。镇里干部说,井喷之后,他们曾派干部去井架那里看了一下,发现井架附近已经被警戒线拉上了。实际上,拉着警戒线的地方离井架只有三百米,这些干部从井架附近跑回来的时候,就从晓阳村边过,干部们拐个弯,就可以把灾难降低下来。
  事实上,在11点多的时候,高桥镇都已经炸开了锅,镇里的群众都已经快跑光了,这里面当然包括干部。为什么没有干部组织一下,去呼喊晓阳和其它村里的群众疏散呢?此时,时间完全来得及。而且,死人最多的晓阳,就介于钻井队和高桥镇之间,这些逃生的钻井队员,有一个人拐个弯,就可以挽救更多的人,不至于死掉。
  见诸过报道的是,有群众被抢救过来后,感到十分的气愤:为什么直到早上6点,都没有人电话通知一声?
  事过之后,终于有人在表达自己的愤怒,表达对高桥镇干部的愤怒。
  镇上逃亡的群众说,当时镇上的群众四散逃生,根本没有见镇里的干部组织。一些好心的群众,开着车来回接送。慌乱中,有卡车翻到了沟里,车上的人被砸伤。
  高桥镇中学离街上有公里的路,有1000多名在校学生住宿,他们的疏散和出逃,也被学校的老师介绍说“没有一个干部到场疏散”。
  一个老师把我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讲了当晚疏散的情况。他说,晚上11点的时候,校长的一个亲戚,在高桥镇街上住。他在逃跑的时候,给校长打了个电话。这时,学校的一些老师也接到了电话。于是,1000多个学生匆忙中爬起来,在老师的带领下,向天和镇方向跑去。老师们说,当时他们只看到了两个镇里的干部,一个谭镇长,一个叫陈丙良的干部。
  不过,陈丙良否认了老师们的说法。他说,学生疏散的时候,教办的10多个干部都在疏散学生。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注定有一个是假的,陈和学校的老师,为此还争执了起来。
  在开县井喷抢险的时候,开县县委宣传部赶出了30多期工作简报。摆了满满一桌子,等着各地的记者来拿。这些简报,除了捐赠物资的及时通报外,大多数是当地的干部群众如何奋不顾身抢险的事迹。好人好事中,尤以乡镇领导和干部当晚抢险的事迹为主。几乎所有受灾乡镇的干部,特别是书记、镇长的事迹,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但遗憾的是,翻看了所有的好人好事和简报,都没有找到事故核心地高桥镇干部英勇救人的半点事迹。
  据说,当晚有人喝高了酒。镇里的头头.。
  但即使是从这些先进材料中,我们还可以看出一些不寻常来。
  一个先进事迹是,敦好镇的女干部廖娅,24日凌晨2点开始组织当地的群众疏散。她想起了家在高桥的父母,打电话给她爸,他爸还不知道。但知道后,她爸就是不走,廖苦劝也没有用;过了快一个小时,她爸和家人还在家里,没有走。后来,廖娅得到的消息是,自己的父母和其他家人,都死在了家里。我想问的是,既然在外地的人都可以打电话通知撤离,高桥的干部们,这个时候,去了那里了?
  另外一个先进事迹是,晓阳村的村民张世亮,一个人救了32个人命。怎么回事呢,原来张知道危险后,一个人骑着摩托就跑了出来。他跑到了附近的镇上,但满街的人群中,不见自己村里的人,于是张有骑着摩托跑了回来,喊了自己组的人逃命。他一共救了自己队里的32个人。我想问的是,一个已经逃了出去的人,还能跑几十里回来喊人救命,如果镇里干部组织得力,抓紧时间去喊人逃命呢?
  村民另外大量死亡的原因是,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天然气和硫化氢的厉害。村民们说,钻井队的人没有给他们讲过这方面的预防知识,镇里和村里的干部,也没有讲过。所以,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许多人根本没有一个常识。很多人认为闻一点臭气无所谓;还有些群众,已经跑出去了,因为冷,而且觉得已经没有事了,就有回到了已经逃离的家中。结果,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有的村民,在29日最后的搜索中,还被救援人员救了下来。他们根本不愿意下来,死守着自己的家不肯动。在救援中,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家,最后被强制地抬了下去。
  尽管救援队后来解救了大量的村民,但救援是否完全到位和及时,也让人有些疑问。
  开县卫生局的官员说,他们是第一批赶到现场救援的,时间最早在24日凌晨2点。如果这个时候大批的人员赶去搜救,相信死亡的人数,绝不会那么多。
  有一个细节,可以表明当时的搜救是多么的无力。开县县委宣传部专门出了工作简报,表扬开县卫生局的一个司机,在24号下午,氧气瓶用尽的前5分钟,这个救护车的司机看见田埂上挣扎着一个人,他跑过去,拼尽全力把他从毒气中背到了救护车上;后来,这个人告诉他,在100多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没有死掉。当时这个司机的氧气只剩下了一点,但他毫不犹豫地又跑了过去,把躺在那里的人给救了下来。5分钟的氧气,他救了两条命。
  救人的司机固然可敬,但问题是,如果氧气瓶的气更加充足,他能不能救更多的人?如果能有更多的这样的司机,是不是能救出更多的人?
  大规模的搜救是在24日下午。而这个时候,井喷已经持续了快1天时间。
  即使如此,搜救的工作还是不那么令人满意。我无意诋毁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冲到最前面的武警战士和解放军官兵。在最危难的时候,还是解放军战士冲到了最前面。重庆武警总队的一个副政委带队。他说,25日早上他们搜到一个山头上的时候,后面是一个悬崖。100多个逃难的人蜷缩在山头上,已经冻了两天,滴水未尽。他们附近,还有些尸体,很多人都奄奄一息。看见有武警战士去救他们,很多人都跪下了。
  事发地点山峦叠嶂,许多人家住的都很分散。加上战士们不太熟悉地形。因此,延误了很多搜救的宝贵时机。一个9岁大的男孩,家里7口人全死了,他在尸体堆里躺了2天2夜,最后被救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在庆幸,但后来就开始怀疑,如果能早点来,是不是还有人能和这个小男孩一样,被救下来呢?
  死亡的数字起初是8人,后来一下子骤增到191人。这些人,大多是25号查出来的。武警重庆总队当时的指挥人员说,搜救队伍一上山,死亡的数字就跳了起来,10、20、50、70、120、……这个大校说,听到数字当时他就有些傻了:死了这个多人啊。
  当搜救的精细程度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目标。27日压井成功后,一些记者想法进入了现场。临近晓阳、高旺的一些山路旁,草丛里,还可以看见一具一具的尸体。重庆市环保局的一个干部,看到之后,忍不住骂起了娘。即使是在29日,还有尸体从偏僻处被发现,还有幸存者被救下来。这时,离事故发生的时间,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不能埋怨那些努力搜救的人们,那些可爱的解放军官兵,他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也挽救了不少生命。在向他们致敬的同时,我们也可以问一问那些决策者们,问问那些公仆们,为什么不多派些人去营救呢,为什么不早些去营救呢?事故发生后,除了一个姓武的副市长经常在现场外,还有几个重庆的负责人去过现场,去过几趟,又有几个现场会是在开县高档的宾馆??天鹅湖、渝豪开的呢。就象一些人已经愤怒的指责过的一样,开现场会的时候,他们的桌上,摆着40多块钱的大中华!
  为什么我的眼里满是怒火?
  回来已经一个星期来,那些痛苦的声音已经慢慢远去,街市依旧太平,生活依旧在继续。
  不过,死亡的人数却在慢慢增加。由234变成了243。这些人,报道说,都是中毒太深器官衰竭而死。
  赔偿的标准也已经出来,每年7千多块钱,但以70岁为界限。呵呵,年纪大了,死的也不值钱。每超过70岁一年,就要扣一年的钱。
  我忍不住要骂娘,想出这样的鬼点子,简直不是人说的话。生命能用年龄来衡量价值么?
  越来越多的报道,把越来越多的事实真相披露出来。那就是,钻探的时候,选择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不妥;没有对村民进行过任何安全的防护措施;钻探是没有应急处理预案;钻探时技术人员玩忽职守,没有看见井涌的发生,最后发展成井喷;井架上的设备突然失灵:钻探人员没有按照惯例,及时点燃天然气;钻井部门没有及时通知当地政府;钻井工人作鸟兽散,没有组织去通知村民;当地镇政府没有迅速通知组织疏散群众;救援没有投入足够多的力量,而且时间没有抢的更快。还有,还有,……
  我们在近大半个月以来,看到了关于开县井喷的大量的新闻,但从没有看到过肇事单位??中石油公开的道歉和默哀,对于死难者和遭受自己祸害的群众,没有一句歉意的话。(或者有,我没有看到吧)。
  我们在近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看到了所有的对事件责任的猜测,求证和定性。虽然已经认定是责任事故,但是谁造成的,责任人是谁,该怎么处理他,我们都看不见一个字。
  我们在近大半个月的时间里,看到了许多的英雄事迹的报道,看到了他们如何把这个灾难,变成了一场英雄层出的盛典。但却从没有一个报道过,那些受灾的群众的心声?近300个死难者家属的心声,和8万多灾民的愿望。当然,很多记者想说,却没有这个权利;很多记者可以说,嘴里却改成了另外的腔调。
  一种麻木和冷漠,掩盖了灾难带来的苦果。
  一切有目的掩盖,来为那些有罪的人开脱。
  一个开县的网友曾经眼含热泪地说过,家园还在,亲人,你们在那里呢?
  死者长已矣,但却难以托体同山阿。他们悲惨地走去,在天堂的另一个角落,却一直听不见让自己闭上眼的说法。谁让他们死去,又都有谁为此而负了责任和代价;下一个,又将会是去罹难。
  艾青老人有句诗一直被人们传诵:“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对开县的井喷,很多的人眼里都满含着泪水,但仅仅是泪水,也表达不了复杂的心情。因为,很多人的眼里,都满含着怒火。
  为什么我的眼里满是怒火,因为我深爱着的人们,他们的冤屈无人诉说。
  
  愿243个灵魂天堂里能够安息;愿失去亲人的人们能少些痛苦;愿失去家园的人们,能早点恢复生活,愿那些有罪过的人,早日得到惩罚。
  阿弥陀佛,安拉,万能的主啊……你们都睡着了吗?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关心、同情开县井喷中罹难、受灾的人们。
  
  (摘自天涯(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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