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揭開周恩來面具系列節目的第28集。在這一集我們向大家介紹毛澤東與林彪公開翻臉前後的周恩來。本次節目的部分內容來自高文謙先生的《晚年周恩來》。
毛生性猜忌多疑,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從來就沒有真正相信過任何一個人。即使是對自己的"親密戰友"林彪,也始終存有戒心。他一方面同意把林彪的接班人地位破天荒地寫入黨章,另一方面又設法在權力布局中平衡林彪的勢力,不動聲色地做了這樣三件事:一是借周恩來牽制林彪。在最初的黨內人事安排中,除了林彪之外,毛澤東還曾提名周做另一名黨的副主席,只是後來被周本人堅決反對掉了。二
是有意打破由林彪指揮過的一方面車在軍中一統天下的局面,安排原屬四方面軍的兩位大軍區司令員許世友、陳錫聯進入政治局,並親自指定四方面軍出身的李德生作為軍委辦事組成員兼總政治部主任。三是始終不同意將鄧小平開除出黨,把鄧作為他手中保留的一張牌。
"他最大憂慮在表決時能佔多數否。"這是林彪暗中對毛澤東揣摸多年之後所總結出來的心得,又恰好道出了毛在廬山會議開場後陷入的窘境。實際上,毛的內心惱火拼非始自林彪在九屆二中全會開幕會上的講話,而是在前一天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就已經非常不高興了·會上,除毛本人外,其餘幾名常委都異口同聲地勸說毛出任國家主席。林彪、陳伯達自不待言,就連屬於文革派營壘的康生也
懇請毛能夠出來擔任這一職務。
在這種情況下,一貫處事謹慎的周恩來也表態支持設立國家主席的主張。為了說服毛,甚至還提出一個設想:今後在接見外國使節等國事活動時,可由國家主席授權別人代行。在上廬山後,他還特意請陳伯達準備一下憲法中有關設國家主席的條文,不過話說得很活:等一等看看毛主席的意見,備而不用。
這樣一來,在設國家主帝的問題上,中央常委內部形成了四比一的局面,毛澤東陷人孤立的窘境,進退兩難。讓毛有口難言的是,他本人不贊成設國家主席的真實意圖不好明說,又找不出更恰當的理由來說服眾人。毛澤東幾近惱羞成怒,乃至表示:你們願意要主席,你們要好了,反正我不做。並且放出這樣的話來:要把這次全會開成一個團結的勝利的會,而不要開成分裂的失敗的會。在看到毛澤東已經
在設國家主席的問題上陷入窘境,幾乎發作後,林彪決定暫時不再提這個問題,轉而在全會上端出張春橋的問題,迫使毛在他本人和張春橋之間作出選擇,就像當年對羅瑞卿、賀龍等人曾做過的一樣。
在林彪看來,這次應該是穩操勝券-一既然當初毛澤東可以為了拉攏他而拋棄跟隨多年的賀、羅兩人,就更不會為了張春橋這樣一個"小記者"而得罪自己了,況且他已經在設國家主席的問題上作了讓步。但是,這一回林彪卻打錯了算盤,竟不知形勢已經迥然不同了。當年毛為了斗倒劉少奇而對林彪刻意籠絡遷就,而現今在毛的眼裡,林彪已經成為急於翦除的對象。因此毛的態度也就完全兩樣了。
林彪在九屆二中全會開幕會上的講話,確實是按照會前和毛澤東的約定講的,對張春橋並沒有指名道姓,只是用隱晦的語言,批駁了所謂"迷迷糊糊的思想",說:有人說毛主席對馬列主義沒有發展。這是反馬列主義的。這點值得我們同志們深思,尤其是在中央的同志值得深思。林彪還在幕後對葉群面授機宜,要求軍委辦事組成員在各組討論時要表態擁護自己的講話,同時給葉群規定了發言口徑:"天才從理論角度講,領袖從歷史角度講,指針從現實角度講"。林彪並叮囑在發言中不要點張春橋的名,同時不要擴大打擊面,牽涉江青、康生兩人,否則毛那裡通不過。
隨後,在葉群的指揮下,林彪手下的幾員大將分頭活動,串連了空軍、海軍、總後的一些中央委員,進行交底和動員。陳伯達則連夜選編了一份《恩格斯、列寧、毛主席關於稱天才的幾段語錄》的材料。從八月二十四日起,全會改變了原定議程,各組轉入討論林彪在開幕會上的講話。葉群、陳伯達、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等人分別在所在的小組發言,大講"天才"問題,說"刀擱在脖子上也不收回",同時暗示黨內目前有股反對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的風,中央有人想把這股風往下吹,推翻八屆十一中全會的決議,翻歷史的案。其中華北組鬧得最凶,本來就與張春橋結怨甚深的陳伯達,在從林彪那裡得知他的講話是經過毛澤東的同意後,更是不再有什麼顧慮,在華北組的發言中猛攻黨內"陸定一式的人物"。同組的汪東興也不甘寂寞,提出"這是沒有劉少奇的劉少奇路線,是劉少奇反動路線的代理人"。
八月二十五日,華北組的第二號簡報印發全會,提出對這種人"應該揪出來示眾,應該開除黨籍,應該斗倒批臭,應該千刀萬剮,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 這份簡報在全會中點了一把火,各地紛紛仿效華北組,或聯名寫信,或通過決議,要求揪出"毛主席身邊的野心家、陰謀家"。
在這場風波中,周恩來再次顯露了善於在政治風浪中游泳的兩面派本領。同被蒙在鼓裡的普通中央委員相比,對他來說,會上發生的這場風波並不全是突然襲來的:周既瞭解事情的起因--八月十三日憲法修改小組發生的那場吳法憲和張春橋的爭論,也完全清楚林彪講話的矛頭所指,而且親眼看到林彪在講話前曾和毛澤東單獨談過話。
當吳法憲在政治局會議上提議全會學習林彪在開幕會上的講話時,主持會議的周恩來不僅表示贊成,而且還決定先聽兩遍錄音後再討論。這在實際上改變了中共九屆二中全會的原定議題。當然,這是請示報告過毛澤東的。在設國家主席的問題上,對林彪憋了一肚子火的毛儘管對這個提議不悅,但因為這是政治局絕大多數人的意見,不便表態反對,只是冷冷地表示:"大家同意我同意"。
善於觀風的周恩來當即從毛澤東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中,意識到問題並不簡單。毛對林彪講話的態度很難判定,形勢可能有變,隨即在政治上為自己留了退路。於是,在八月二十四日下午的分組討論中,參加東北組討論的周對自己的表態發言頗花了一番心思,竭力在政治上左右逢源。一方面,周恩來點出林彪的講話具有"針對性"和"綱領性",表態贊同林彪關於稱毛澤東是"天才"的提法,甚至還使用了發明權屬於林彪而被毛多次刪掉過的那三個副詞,說:"毛主席天才地、創造性地、全面地繼承、捍衛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儘管毛主席叫我們不要總強調三個里程碑,但客觀上就是這樣。"另一方面,周恩來在發言中又避免暗示"揪人 ",著重講"保持晚節"的問題,預先為自己留下轉圓的餘地。
果然,僅僅一天之後,整個形勢便由於毛澤東的強力介入而逆轉,八月二十五日上午,華北組的二號簡報分發全會後,已經成為眾矢之的的張春橋和姚文元十分恐慌,立即由江青帶著緊急面見毛,反映全會各組"揪人"的情況。實際上,毛對整個事態瞭如指掌,一直在暗中注視著林彪的一舉一動。毛之所以同意林彪在全會上作針對張春橋的講話,並告以"是江青在背後搞的鬼",如果不是有意設下圈套,欲擒故縱的話,那麼至少也是在有意無意地挑撥林彪和江青之間的矛盾,以便在政治上加以利用。不過,事情竟然鬧到這一步,卻是毛澤東始料不及的。中央全會鬧翻了天,各大組異口同聲地要"揪人"。政治經驗老到的毛馬上就看出這是林彪在下面搞鬼。他在隨後與康生的個別談話中就點出了這一點,直接把林彪端了出來,說他不當中央主席了,這會讓林彪去開,他下山不參加會了。
毛澤東本來就對林彪疑心極大,現在林彪竟然又在他的眼皮底下發難揪人,而且有這樣大的號召力,就連許世友、陳錫聯這些並不是林彪山頭的大軍區司令員在林彪講話後,也都主動上前握手錶示,祝賀。這使得毛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這次採取默認的態度而讓林彪得手的話,以後他本人勢必被架空,完全成為政治上的傀儡。接下來,林彪還會得寸進尺,最後搞到他頭上來。
於是,毛澤東決定迅速展開反擊。熟諳"先孤立弱小之敵"一類攻伐之道的毛分而治之,先穩住林彪而拿陳伯達開刀。八月二十五日下午,毛緊急召開了有全會各大組召集人參加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嚴厲批評陳伯達在華北組的發言違背了九大方針,把會議的方向搞偏了。毛充分施展了擅長演戲的本領,軟硬兼施。會前,他當眾握著許世友的手,說我的手都發涼,還能當國家主席? 讓我多活幾天吧。會上,毛澤東又故伎重施,把當年彈壓"大鬧懷仁堂"的那一套拿出來,以危言相要挾,不過這一次已經不再是"我和林彪同志上井岡山打游擊" 了,而變成:你們再繼續這樣搞下去,我就下山,讓你們去鬧,..,,。再不然,就辭掉黨中央的主席!" 並決然表示:"設國家主席的問題不要再提了。要我早點死,就讓我當國家主席!誰堅持設,誰就去當,反正我不當了。"與會者見毛澤東真的動了怒,說出這樣的絕話來,都不再吭聲,林彪也沒有料到毛竟會如此翻臉,弄得一時措手不及,他雖然有心替陳伯達說話,但見毛的態度這樣決絕,沒有任何轉圓的餘地,再加上對私下串連倒張的搞法也有點心虛,看毛已經把他與陳伯達分開,只好舍車保帥,把自己洗刷乾淨,說他過去與陳伯達沒有接觸,軍隊裡吳法憲這批人也沒有與他共過事,他們是炮筒子,說話走了火。然後表示:"堅決擁護毛主席"。根據毛的意見,會議決定全會分組會立即休會,停止討論林彪的講話,收回華北組二號簡報,並責今陳伯達請假檢討。
這樣一來,整個形勢急轉直下。同處境狼狽的林彪恰好相反,周恩來意外地在這場林、江兩派的爭鬥中成為實際上的大贏家,在政治上的份量赫然加重,一時間成為會議前臺的主角,忙於和各方人物打招呼,做工作;同時也是當時唯一能夠緩衝毛、林兩人之間緊張關係的人物。
周恩來心裏很清楚陳伯達只是個替罪羊,這場風浪是由林彪講話而起的。為了避免把火引到林彪身上,他當時煞費苦心,連夜校閱林彪的講話直到天亮,仍不放心,又專門為此事寫信給康生,說:為使林副主席講話不發生任何副作用,請你起來後認真讀兩遍,如需要改動處,請用鉛筆改上於午前退代親收。此舉純屬愛護副帥,忠(於)黨,忠於領袖,以此共勉,暫勿告人為懇。"
隨後,周恩來又勸說吳法憲爭取主動盡快寫出檢討,為林彪講話承擔責任。他對吳說:"現在要保護副帥,這是由副帥講話引起的。法憲,你出來作個檢討,承擔責任,不然就要搞到副帥頭上了。" 並給他出主意說,在檢討中要重點寫自己對林彪的講話"理解錯了"。
周恩來是善於在政治上隨風轉舵的老手。在毛澤東展開反擊後,他隨即調整了以往的策略,開始同林彪一派拉開距離,並有意洗刷他本人與這場風波之間的干係。為此,周在追查中示意吳法憲應該在政治局決定全會討論林彪講話的問題上替他講幾句話。吳法憲果真照做了,把責任擔了起來。不僅如此,周還一再要吳法憲出來證明他當初曾經批評過黃永勝不願留守北京,非要上山這件事,以便讓毛知道他並沒有上林彪的這條船,事先並不知情,而且是有過鬥爭的。
此外,周恩來還設法補救他過去對張春橋一直比較冷淡的態度,刻意在一些場合當眾表揚張、姚兩人,說他們這回姿態高,照顧大局,不計較別人的誤解,事後還主動在發言中講了維護林副統帥的好話。與此同時,周要求林彪這一邊也這樣做,對張春橋拋棄成見,把雙方往一塊撮合。八月二十九日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周氏曾經連續三次給主持會議的林彪寫條子,希望他在講話中表揚張春橋、姚文元幾句,以利團結。但林彪根本不予理睬,令他碰了一鼻子灰。
其實,林彪這樣做並不是存心駁周恩來的面子,而是衝著毛澤東而來的。與周的為人不同,林彪個性倔強,從不輕易認錯,而且也是中共黨內少數敢於當面頂撞毛的人。他早就對毛在接班人的問題上朝秦暮楚深為不滿,這回更是覺得受到毛的欺騙而心氣難平。在林彪看來,這是毛預設圈套,成心整人。先是在他講話的問題‘欲擒放縱,誘騙自己上鉤,然後又翻臉不認賬,大興問罪之師,抓住不放。
更讓林彪氣憤的是,毛澤東為換取他對拋出陳伯達的支持,在八月二十五日召開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前的單獨談話中還繼續哄騙他,佯作公允,對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說對張春橋、姚文元燒一燒可以,但不要燒焦,現在要降溫了,壓縮一下空氣。甚至還表示:張春橋這個人再看他兩年,兩年以後我不幹了,交給你處理。而實際上卻明顯偏護江青那一邊,將張、姚他們輕輕放過。而對響應支持林彪講話的
人卻嚴厲追究,非但陳伯達被老賬新賬一起算,就連還沒上山的黃永勝也成了被追查的重點,同時卻又放過了同樣跳得很高的汪東興,顯然是在存心和他過不去。
在這種情況下,林彪對毛澤東自然心裏有氣,但又不好當面對毛髮泄,只好給主持追查工作的周恩來、康生兩人臉色看。相對而言,林彪對周還算比較客氣,對康生就更不給面子了。比如,當康生向林彪匯報說,這次會議是"吳法憲造謠,汪東興點火,陳伯達起鬨,陳毅跳出來"時,林彪當場給頂了回去,說:吳法憲我瞭解,從一軍團到四野跟我幾十年,沒有發現他造過謠。並在私下裡對吳法憲說,你沒有錯,不要檢討。
對林彪的消極對抗,毛澤東裝聾作啞,繼續按照既定方針在陳伯達身上做文章。不過,開始時毛澤東曾一度苦於找不到做文章的合適題目。因為如果拿造成全會混亂的華北組二號簡報開刀的話,那麼就會首先整到他自己身邊的汪東興頭上,該簡報所摘登的汪東興的發言,無論在篇幅上還是在內容上都超過陳伯達。毛為此對汪大為惱火,卻不好拿他來開刀。因為這樣一來就背離了主攻方向,他本人也脫不掉失察的責任。不過,汪東興在痛哭流涕之後,馬上戴罪立功,揭發出陳伯達私下選編的《恩格斯、列寧、毛主席關於稱天才的幾段語錄》這件事,為毛解決了這個難題。
經過三天考慮,毛澤東在陳伯達所編的這份論天才的語錄上,寫下了《我的一點意見》,對這位"天才理論家"大張撻伐,宣稱陳伯達和他"共事二十多年,在一些重大問題上就從來沒有配合過。" 與此同時,毛澤東在《我的一點意見》中有意穩住林彪,把他與陳暫時分割開來,聲稱"我同林彪同志交換過意見,我們兩人一致認為" 云云。隨後,全會圍繞學習《我的一點意見》,轉入對陳伯達的揭發批判。這
時,毛澤東已經動了在政治上與林彪分道揚鑣的念頭。知情人說,當江青在葉群登門求見後,跑到毛那裡為她求情,結果挨了毛的一頓訓,要她"在關鍵時刻頭腦要清醒","屁股別坐錯了位置"。與此同時,毛開始不動聲色地對此作出部署,找人談話,尋求當年被他打入冷宮的軍中老帥們的支持,他在周恩來的陪同下,一天深夜召見了葉劍英,吹風打招呼,希望他能支持批陳的決定。
為了給林彪吃定心丸,慣於玩弄權謀的毛澤東還在寫完《我的一點意見》後,專門找林彪談了一次話,刻意進行安撫,然後又大擺迷魂陣,當面向林彪許諾自己準備交班,說:張春橋這個人要再看他兩年,現在遠是保留他吧。兩年以後我就不幹了,把班交給你,由你主持工作。
在全會轉入批陳以後,周恩來成為一個大忙人。他連日同黨內各方人物頻繁接談,貫徹毛澤東的意圖,既要勸說點火鬧事的人作出檢討,又要做眾多中央委員的思想轉彎工作,還要分出身來,輪流參加各組的討論,掌握引導會議,防止發言走火。九月六日,中共九屆二中全會在草草通過了憲法修改草案,批准了國民經濟計畫等報告後閉幕。會上,毛澤東的談笑風生和林彪的沉默寡言恰成鮮明的對照。
来源:SO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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