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剛過去,我的一位老同學王某,也就是現在老榆樹的村主任就邀請我到他的家裡吃飯。我的這位老同學真有海量,我們先喝六十度的老白干,接著又喝啤酒。說句心裏話,我也有些招架不住。不過,我曾在外奔波多年,雖說不上有海量,可也能抵擋一陣子。我們多年不見,彼此要嘮嘮家常,老同學之間沒有隔閡,我就試探地問他哪來的那麼多錢,他竟口無遮攔,講起了他「致富」的秘訣……
上級民政部門撥給貧困戶、五保戶的補助金一般都由村裡發放,此款我們都留下一部分作為村委會開支。另外,民政部門每年"春節"前都會給貧困戶一些米面油和衣物,我們把比較好的衣物留下,再把各戶的分配數額減掉一些----除了村幹部要分掉一部分外----村裡有更夫啊!這樣,我們每個村幹部的家裡所得的衣物基本夠用上幾個月的。
這幾年國家在撥付退耕還林款時按面積計算,而我們則按成活率計算,僅此一項我們就大賺了一筆。
稅費改革前,我們都要在「三提五統」上面做文章,必須多多加碼,否則,村委會的食堂怎麼辦?這年頭,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鎮裡的主要領導忙裡偷閑會來山吃海喝的---處理好上下級關係嘛。
我問,你們這樣做,群眾不反對嗎?老同學聽後神采飛揚的說:在咱村裡,還真有那麼幾個不識時務者,整日叫嚷著「負擔過重」,開始到縣裡舉報,後來又到市、省,最後到北京,聽鎮裡的領導說農業部來了交辦函,後來被束之高閣了。別說咱這裡如此,全國的農民負擔都這樣,告到哪裡也是枉然。有一次,他們拒絕交納「三提五統」,我們組織了一個小分隊,對「刁民」來個「殺雞給猴看」,叫警察將他們拘留,之後,小分隊把他們的生產生活用品奪走。從那以後,很少再發生拒交的「刁民」了。
老同學繼續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干了三十多年嗎?在農村當幹部,可不是鬧著玩的,必須看鎮裡主要領導的眼色,熟知他的喜惡,否則,休想穩做「釣魚臺」。別說「撈油水」,就是你兩袖清風也會被「炒魷魚」。現在當村幹部的,哪有不貪的?貪的數目少的就是廉潔了,不然誰都爭當村幹部為了啥!
你說,水利部門幾乎每年都撥款,用來打機井或整治河道。前幾年是水利部不喝白不喝門把款撥到村裡,現在不行了,一般都是由水利部門來直接向施工方付款。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專門找自己的人參與施工,待工程竣工後到財政部門支款時,多報施工量,施工方與我們都多得一杯羹。彼此心照不宣,相安無事。
我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原來村幹部的「油水」竟有這麼大!我洋裝不解,繼續問:你們搞貪污不怕群眾舉報?老同學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說……
你以為我們把貪污的錢完全收進自己的囊中了?非也!若那樣的話,我們早就東窗事發了。要想做到安然無恙,就必須把上面的主要領導先「餵」好了,其他的小兵小卒乾脆不理他。
聽到這裡,我不禁啞然失笑。我問這幾年是否有揭發你們的嗎?老同學聽後,面帶慍色,把手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擊,似乎有些怒髮衝冠的樣子,氣呼呼的往下說……
三年前,有幾個群眾真不識時務,他們竟向市紀委告我們。你說他們能告倒我們嗎?我反問:你心裏很有底?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暢快淋漓地說……
紀委幹部剛剛起程,我們就接到了電話。他們一下車,就被縣鄉主要領導前後簇擁著走進了一家豪華飯店。一頓大快朵頤之後,又給他們幾個靚妹享用,之後又送了紅包,笑容可掬的紀委幹部對我們神秘兮兮地說:我們在上報領導的材料上簽上「查無此事」吧。儘管那幾個不知好歹的群眾仍堅持舉報,可他們卻不曉得,我們是受上級領導的保護!
老同學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關於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情況,他聽後頓時神采飛揚,繼續說……
農村選舉全是走過場。群眾代表與村民組長都是我們任命的,鎮裡的幹部到村裡坐鎮,即使群眾不投我們的票也無所謂,鎮裡也必須叫我們繼續干,你說我們能下去嗎?我們與他們已經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了!
老同學正喋喋不休地說著,他的老婆照的他的後背就是一巴掌,嚷道:倚仗著老同學不是外人,你看你喝了那麼多尿湯子……
我急忙接茬,他喝多了,全是酒話。其實,「酒後吐真言」。
在城裡打工多年,對家鄉的事已漸漸淡忘了,突聽老同學的一陣慷慨陳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比芝麻粒還小的村官竟得到上級甚至上級的上級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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