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專欄】熙熙攘攘為智慧，開開心心公民哲
作者：唐子
發表：2007-07-03 20:48
古希臘城邦國獨聯體時期，眾多公民哲人熙熙攘攘為智慧，不亦樂乎的忙。
在這節，我們將很扼要地概述色諾芬尼、巴門尼德、赫拉克利特、芝諾、恩培多克勒、阿那克薩戈拉、留基波、德謨克里特等著名公民哲人的哲學思想。
在畢達哥拉斯用修煉方式推廣其「禁食豆子，淨化身體」的宗教哲學時，南義大利的愛利亞城國來了一個伊奧尼亞人後裔科羅封城國的老人色諾芬尼。老色跟老畢都曾經聽過阿拉克西曼德的課，是一個奇人，不僅敢於對侵佔了他家鄉的波斯帝國統治者說不，還敢對荷馬神話把人特有的偷竊、姦淫、欺詐的惡行栽贓陷害給神的邪統說不。他宣稱「有一個唯一的神，是神靈和人類中間最偉大的；他無論在形體和思想上都不像凡人。」神是「全視、全知、全能的」，「毫不費力的以他的心靈的思想力左右一切。」人很低能，對問題的看法只能是「意見」。色諾芬尼認為：「我們都是從土和水中生出來的。」這話中國人賈寶玉、林黛玉愛聽。
色諾芬尼老人吟誦為生，將他感悟的「真理」唱了就走，「真理」卻留在已經被畢達哥拉斯的數學哲學啟蒙過的愛利亞人的心靈裡，愛利亞學派出現了。撐著愛利亞學派或者說奠定這派哲學思想基礎的是富而有德的本地人巴門尼德。巴門尼德曾經是一位立法者，接受畢達哥拉斯派影響後，由「積極的政治生活」而「引退於哲學生活」，在色諾芬尼思想的影響下，他沉思出他的存在·自然哲學。巴門尼德的哲學思想，如同羅素所說，好似在赫拉克里特思想的刺激下展開論述的。赫拉克里特說世界是一團流變的活火，巴門尼德說不是，存在好靜不變。
赫拉克里特，馬列哲學史家稱他屬於愛非斯學派，是米利都派思想的繼承者。這種想當然的階級分析法很荒謬。實際上他雖然有成熟的思想，卻什麼學派也不組建不加入。赫拉克利特是位孤傲的隱修者，起初靜悄悄的在愛菲斯王宮裡修行（修道、修佛、修魔尚待考證），當世系要他繼承王位時，便藏到阿爾迪美斯女神廟附近繼續他的苦修。他大約是世界上最早一位生病想挺過去的人，曾經試過用牛糞自療水腫病的辦法。赫拉克利特約60歲時死，修成了什麼，沒人知道。
也許赫拉克里特自言自語的時候多，所以他一說話就炸眾公民的耳朵。在人們愛爭論的始基問題上，他說：「萬物都是從火產生，也是消滅而復歸於火。」「一切事物都換成火，火也換成一切事物，正像貨物換成黃金，黃金換成貨物一樣。」世界「不是任何神創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創造的；它過去、現在和未來永遠是一團永恆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燒，在一定的分寸上熄滅。」古希臘早期的公民哲說客多作家少，即使寫下什麼，後來也都只留下格言警句。所以他們的哲學思想時常要彼此參照，我們才能把握其完整和真切的意思。赫拉克里特的「活火」始基啟示我們：泰勒斯的始基水非海水、河水、井水，原來是不流不動卻萬物始終於他的「死水」。「活火」在地球上燃燒不停，「死水」卻總也不被人看見，原來他在天地外。智慧這樣飄移起來，連接上今日物理學所發現的「暗物質」思想，畢達哥拉斯的「神數」也好理解了。「神數」也不在「活火」世界，跟「死水」一樣隱藏在地球之外，不讓我們看見，卻讓畢達哥拉斯們看見了，所以他們對數才那樣崇敬，沉醉其中，創造了世人嘆服的抽象、演澤、推理的數學。死水世界無限隱藏，有限出現，這就需要土。於是色諾芬尼發現了水和土合成的世界。
巴門尼德以演繹邏輯合成老畢和老色兩位老師的智慧，指出：這個水土世界是一個區別於非存在的存在。神不是各式各樣、變動不居的東西，就是唯一的和不動的存在：1、不生不滅；2、永恆不變；3、獨一無二；4、完整不可分。因此存在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不在這裡，就在別處。能想到的就存在著——「思想和存在是同一的」。感覺中變來變去的是意見，認識不到存在。真理是不變的理智——理性的認識——是思想中的存在。人要用「理智來解決紛爭的問題」。公民哲真正坐下來沉思問題，思維跟著邏輯走——不在感覺上蕩鞦韆——從巴門尼德開始。當然公民真正坐下來來議政參政，不煽情發言攪動會場，講演主要靠邏輯思維力量觸動人，那還得過兩千年到英國法律和美國憲法替代王法的時候。
希臘哲學從泰勒斯起，神就是魂在水、土、火中的自然生靈；從畢達哥拉斯起，神成了數、存在等類似「水果」、「公民」等抽象概念，感官感覺不可觸及，頭腦理性可以理解。巴門尼德的存在是有限定的，是球形的（有些像今日物理學的宇宙）。巴門尼德當時論證他的思想，藉助了人們信仰的正義女神和命運女神。後來他的學生芝諾純粹依靠邏輯作了論證：存在只能是一與不動，如果是多和運動，就會出現荒謬的矛盾。具體論證很多人都會暈，願意暈的人自己去研究吧。
跟巴門尼德視矛盾為假截然相反，赫拉克里特的「流變」思想以矛盾為真。他說：「一切皆流，無物常住」。「我們走下而又不走下同一條河，我們存在而又不存在」。「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我記得初讀赫拉克里特的時候，很想穿女人的高跟鞋踩他幾腳。當「過程」這個概念跟「3＋2=5」一樣明白時，才發現老赫頭還不那麼討厭。總而言之，赫拉克里特的話都得讓我們的腦弦繃緊。「一切都遵照命運而來，命運就是必然性。」這對信天命的中國人來說，並不難懂。但「命運的本質就是那貫串宇宙實體的邏各斯」，「循著那相反途程創生萬物的邏各斯」「火憑藉著那統治一切的邏各斯或神，通過空氣而化為水，水是世界結構的胚胎。」之類言辭，就著實讓人頭痛。不過修煉過老子的「非常道」、「聖人道」的人例外。「不同的音調造成最美的和諧，一切都是鬥爭所產生的。」這兩句話好像是老赫說得最易懂的話。後面那句，「和為貴」的中國古代人最不愛聽。「戰爭是普遍的，正義就是鬥爭，一切都是通過鬥爭和必然性而產生的。」「戰爭是萬物之父，也是萬物之王……」嘴裡說出這些話，很像在水泥地上丟鋼筋，擲地有聲。但所有地球上不愛鋼槍愛花衣的少女，發誓相愛一萬年的少男，都不愛聽。愛聽的是兩個今日世界人民提及必定膽戰心驚的兩個黨，一個是德國納粹黨，一個是中國共產黨。馬列老師從小學到大學都在講：鬥爭哲學是個寶，無神論就是好。
但赫拉克利特並非無神論者。老赫也反對希臘神話中的「眾神」，但他並不反對神。他的「活火」——希臘人的「以太」——就是神（神在其中的火）「人的行為沒有智慧，神的行為則有智慧……在神看來人是幼稚的，就像在成年人看來兒童是幼稚的一樣。……最智慧的人和神比起來，無論在智慧、美麗和其它方面，都像一隻猴子」。這神赫拉克里特又稱為「邏各斯」，像「水」、「氣」一樣滲透在所有物體和演變過程中。在他看來，人的智慧就是認識「活火」的神聖，依照「邏各斯」行事。幾乎傲慢一切名人的赫拉克里特卻表示仰慕泰勒斯。是不是他已知他所謂泰勒斯的「胚胎水」，還有比他的「活火」更深的智慧沒說出來呢？
跟古希臘人差不多同時，中國古代人的思維也非常活躍，卻不在「世界究竟開始的時候是什麼事物？」的哲學認識上，而在「國家應該如何治理——君王要不要愛臣民，臣民要不要守古禮？」、「國家應該兼併嗎？統一最好是什麼方式——仁政，還是耕戰？」因為不愛統一愛分裂，不愛王朝愛城國，不做臣民做公民，所以希臘思想家們就為自己贏得了較大的自由思維空間，有的是時間、心情和精力認識和研究自然。於是他們這方面的理性智慧奇異地得到了開發。無論東西方，思想家們都感受到了瀰漫在事物中的「氣」和合成實物的「元素」。中國思想家們重視感受，神（聖）人道、君子儒樂意盤腿打坐或煉丹田真氣或養浩然正氣。道家煉丹早就認識到了「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元素，卻因為求的是通過無為修真的體悟獲得「不在五行中」的「道體」，所以根本不能也不願意去探究萬物的始基問題。三才思維主流裡，根本無人對宇宙物理學感興趣。
古希臘愛智慧的公民哲卻恰恰痴愛宇宙物理學，儘管沒有儀器，通過頭腦的演繹，他們很快走入推理化學和原子論哲學的知識領域。大約在中國戰國前期，希臘殖民地西西里島（今日義大利出黑手黨的地方）酷愛民主、拒做國王、德才兼備、喜歡簡單生活的恩培多克勒，給主張單一始基的各派公民哲上課：餵，聽著，這個複雜的世界像一棵大樹，它有土、水、火、氣四條根，缺一條就倒。老恩的「四根」說跟中國的「五行」說，都屬於古代的推理化學，在理智思維上推進了哲學或子學——土、水、火、氣不同比例，混成各種複雜物質——的認識。他對畢達哥拉斯派的後輩和赫拉克里特的粉絲說：物質的運動變化不僅因為正義的分離，還由於和諧的凝聚，四根因愛而結合和諧因恨而分離鬥爭；這個世界是一個愛球被恨侵入、驅逐成為恨球，恨球又因為愛的回來而逐出恨復歸為愛球的循環過程。我們的認識原則是身心裏的四根「同者相引，異者相斥」，感覺是外物的粒子流射所致。恩培多克勒帶功治病（傳說能息風降雨、起死回生），傳播淨化人生，宣稱自己是一位負罪而將以多種生命形式流亡於世上的不朽的神明。
在恩培多克勒帶哲學思想和科學成果去希臘本土之前，師承阿拉克西米尼的阿那克薩戈拉，已先他一步由小亞細亞去了希臘半島，直接促成了雅典哲學的繁榮。阿那克薩戈拉品德高尚，冷漠財富，酷愛科學。他把其種子說和心靈說第一個帶給雅典，認為萬物都由無限分割後的細微的種（粒）子構成，即黃金由黃金的種子構成；物體從本體到變體，是由於心靈的旋動。老恩在雅典培育理性的公民哲30年，最後被敵視者因他說太陽和星體是熾熱的石頭而不理智地逐出希臘本土。阿那克薩戈拉以不怕死著名，連同他的心靈說，極大地影響了蘇格拉底。
恩培多克勒的粒子「流射」產生感覺的思想，阿那克薩戈拉的看不見的種（粒）子構成看得見的物體的思想，誘導了古希臘德謨克里特的原子論哲學思想。德謨克里特行萬里路，不辭辛勞地去東方小亞細亞、波斯、巴比倫、埃及、印度，獲取了廣博的自然哲學、東方天文學和神學知識。德謨克里特師承留基波。米利都人留基波提出了原子概念和原子是形成萬物的始基的命題。德謨克里特以其博學確立、完善、豐富和傳播了原子論哲學思想：物理上不可分、不可滅的、無數的原子，在原子與原子之間的虛空中永恆地運動，先雜亂無章，而後由於碰撞而形成必然的漩渦，形成各式各樣的必然出現的物體。這些思想接近近代物理學的原子學說，卻與經驗觀察和實驗分析無關，主要是腦子演繹推理的結果。相傳德謨克里特具有料事如神的能力——正確預言暴雨來臨、橄欖收成和油價昂貴，有聖賢和神人讚譽。德謨克里特主張靈魂原子不滅，批判人造神，認為神是「圓球形火（原子）一樣的心靈」，永不毀滅。其著作超過柏拉圖，卻很少傳下來。德謨克里特秉性謙遜善良，珍視自由淡漠財富，寧願在民主制度中受貧窮。他教導人過「享樂上的有節制和生活的寧靜淡泊」的人生，貧富都節欲；主張制訂好法律，建立好人政府，培育言談舉止都好的人，造就理智性善或知善行美的好公民。
在希臘語裡，哲學是「愛智慧」。以上便是古希臘城邦（國）獨聯體眾多公民哲熙熙攘攘為智慧的忙碌情形。求財莫如解題的開心風景，惟希臘城國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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