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50歲,因為兒子娶媳婦,家裡近段時間缺錢用,特向社會公開賣淫。本人長相較好,身材豐滿,淫價低廉,每次5元。」不久前,在郴州某醫院的家屬樓內,竟出現了這樣一張「賣淫公告」。
這張進行惡意人身攻擊的「公告」為什麼會出現?貼「公告」的人與受攻擊對象究竟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
就在貼「公告」後的9月1日上午,一位姓張的女士向記者投訴,稱她的前夫和妻子虐待她和前夫通過「人工授精」所生的兒子阿兵,並將17歲的兒子趕出了家門。隨著記者調查的逐漸深入,這起看似簡單的家庭之間的糾紛背後竟然撲朔迷離,迷霧重重。
婚後夫妻離多聚少
由於張女士的兒子阿兵目前下落不明,張女士向記者透露了一個秘密。兒子阿兵其實並不是她和前夫所生,而是17年前實施了一場「人工授精」手術後,才有了兒子阿兵。因前夫離婚後再娶,而前夫的現任妻子還有一個兒子,所以才逐漸對阿兵冷淡。自從1997年他們離婚以後,本來性情乖巧的阿兵突然性情大變,發展到現在更是沈迷網路,徹夜不歸。
張女士介紹,她是郴州永興縣人,父母均在西藏的部隊工作。1972年,剛讀初中的她跟隨在部隊工作的父母來到了西藏,並且一呆就是十多年。
1979年,經人介紹,張女士認識了當時正在西藏軍區某醫院工作的前夫王先生。王先生是湖南桂陽人,異地他鄉認識老鄉格外親切。不久,他們就開始談婚論嫁。結婚後,他們很快就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不久,張女士被招工進某運輸隊,並被吸納為工人編製,在空氣稀薄的青藏高原上做著艱苦的修路工作。從此,他倆總是離多聚少。然而,夫婦倆都希望再生一個兒子。
昔日情深似海的父子,如今形同陌路。
曾經和睦的母子三人。
兒子是「人工授精」所生?
於是,他們想方設法弄了一個女兒殘疾的醫學證明,準備再懷一胎。張女士說,這時候,長年奔波在高原的王先生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經檢查,原來他患上了嚴重的甲亢,而患上這個病,男性的精子活動能力很小,並且導致胎兒畸形的比率很高。無巧不成書的是,這時候在部隊的駐紮地來了一支醫療設備先進的上海醫療隊,他們掌握著一整套人工授精的醫學技術。
張女士說,他們夫婦倆權衡再三,決定經過人工授精再生一個兒子。1988年底,他們走進西藏波密縣人民醫院的手術室,實施了異體人工授精手術。手術很成功,不久,張女士的肚子就開始顯山露水了。
讓他們更感高興的是,經過努力,他們終於在1989年順利轉業回到郴州,王先生還以中校副處的待遇進入當地一家經濟效益很好的醫院工作,張女士則隨夫轉業在該醫院擔任開票掛號的工作。
讓小倆口欣喜若狂的是,他們這個「人工授精」的孩子竟然是個男孩。但是好景不長,這對恩愛夫妻,在生活看起來走入正軌後,性格卻越來越格格不入。1997年11月4日,他們的婚姻走到了盡頭。記者看到郴州北湖區人民法院一份855號民事判決書上寫著:「因為兩人感情長期不和,特准予離婚,婚生女孩阿娟由原告張女士撫養至成年,婚生男孩阿兵由被告王先生撫養至成年,各自撫養的小孩由各自負擔撫養費。」
記者向張女士再三核實和求證當年「人工授精」的細節,張女士稱當時王先生也在手術意見書上簽了字。然而,張女士翻遍了整個房屋的抽屜,都沒有找到當年有丈夫簽字的家屬手術意見書。張女士說,手術意見書可能被老鼠咬爛並且遺失了。
「冤家」見面針鋒相對
據張女士介紹,她已內退在家,而王先生目前則仍然承擔著繁重的醫務工作。為了求證張女士所說是否屬實,記者決定到王先生所在的醫院去瞭解情況,張女士也執意跟著去了。
在這家醫院的門診部,記者等到了正好下班準備回家的張女士的前夫王先生。這對「冤家」,一見面就大吵起來。王先生在醫院內始終一言不發,出了醫院大門,王先生想乘一輛摩托車快速離開,被張女士擋在了前面,王先生顯然被她這一行為激怒了,罵了一句讓記者驚諤的話:「你偷人養的野崽,還要我來撫養,不可能!」
據瞭解,兩人離婚後,不久王先生又再婚,而張女士則仍然是一個人過。醫院新建了家屬樓,碰巧張女士與王先生又被分配在同一個家屬大院裡。
記者和王先生、張女士一起乘坐公共汽車,回到醫院的家屬大院裡。在汽車上,兩人依然針鋒相對毫不相讓。經過協商,王先生才勉強讓記者進屋。張女士沒有跟著上樓,卻一直在樓下的草坪裡罵罵咧咧。
「人工授精」是無稽之談?
在與王先生的交談中,記者瞭解到的情況與張女士的說法又是大相逕庭。王先生邊抽著煙邊情緒激動地說:「這個女人道德敗壞,一直欺騙了我的感情,1996年甚至被人捉姦在床,這是我們的婚姻走到盡頭的真正原因。兒子阿兵是‘人工授精’所生純屬無稽之談,所謂的我在手術單上簽過字更是無中生有,而是她在有外遇無法自圓其說的情況下編造出來的。」王先生告訴記者,直到2002年,他才知道兒子竟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原來,王先生見本來乖巧聽話的兒子突然間迷戀上網,於是出手打了兒子一巴掌,哪知兒子竟然回敬道:「你出手這麼重,難怪老媽總說我不是你親生的。」
經過一系列的事情,王先生對於兒子是否是自己所生心存疑慮,也時時折磨著他。2004年7月23日,王先生終於將自己和兒子的血液樣本送至長沙某生物技術中心。28日,王先生一大早就趕到了這家生物技術中心,取回了這份沈重的鑑定書。鑑定書上註明,他和兒子阿兵五個基因分型不符,故可排除他們的親子關係。這個鑑定結果對於王先生無異於五雷轟頂,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所生。
真相大白後阿兵「學壞」
儘管這樣,王先生還是徵求阿兵的意見,看他願意跟誰就跟誰。阿兵最後選擇了跟母親去住,但王先生仍然每月支付阿兵300元的撫養費用。
記者看到,在王先生家裡有一間專門為阿兵準備的睡房和一間為阿兵設置的書房。王先生現在的妻子告訴記者,書房裡擺的一張昂貴的太師椅是自己的兒子專門買給阿兵的,全家人其實並沒有虐待阿兵,只是由於他不用心讀書,現在這間書房根本沒有派上用場,書架上空空蕩蕩。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阿兵今年年初又搬回了王先生家裡,理由是母親微薄的收入不足以養活他。沒有往心裏去的王先生發現,阿兵的行為變得更加不可理喻,每一次他的出現和離開,家裡總會有一些值錢的東西神秘失蹤。
今年8月,張女士弄來一張蓋有衡陽核工業衛生學校公章的錄取通知書,但這紙蹊蹺的錄取通知書上既沒有填寫錄取考生名字也沒有注名錄取日期,張女士拿著這紙錄取通知書要求王先生出錢讓阿兵去讀書,遭到了王先生的斷然拒絕。自此雙方的矛盾激化到了極點,張女士堅持認為兒子學壞,跟王先生不願意支付學費讓阿兵去上學有關,於是幾次到王先生的住處謾罵,一罵就是一個多小時。
矛盾激化後,有一天在醫院的家屬大院裡,出現了一張「賣淫公告」。記者從王先生請人拍的用做證據的照片上看到了這張殘破的「賣淫公告」,裡面的內容是:「本人50歲,因為兒子娶媳婦,家裡近段時間缺錢用,特向社會公開賣淫……」而落款的名字竟然是王先生現在妻子的名字,並且留下了王先生家裡的電話號碼。王先生現在的妻子說,這都是張女士的傑作。而張女士則對此予以了否認。
阿娟:阿兵是最大受害者
由於當事雙方各執一詞,記者只好求助於曾經是這個幸福家庭成員之一的女兒阿娟。阿娟也於2004年搬到父親家裡來住了,她說她搬過來的理由是「因為看清了母親的真面目」。阿娟說,母親這個人把錢看得很重,經常唆使她和弟弟到父親家裡去瓜分財產。張女士甚至不可理喻地對鄰居說:「我女兒住到前夫家裡去,就是去看住他家的財產的,以免讓王先生後妻的兒子奪了‘丈夫’的財產。」
記者從阿娟的口中瞭解到,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王先生都是個非常老實本分的人。而性格暴躁的張女士所使用的經典動作就是——一手拿著雞毛撣子,一手伸出去抓人,王先生常常被抓傷。
阿娟說,母親不僅僅對父親如此,對自己的女兒同樣是這種態度。2000年,阿娟考入湘潭師範學院美術系,有一年放暑假回家,因為說錯了一句話,張女士竟然拿一塊磚頭追著她滿院子跑。對於弟弟阿兵的身世,阿娟說,阿兵讀初中二年級時,張女士跑到阿兵學校告訴阿兵,說他是試管嬰兒。阿娟說,媽媽之所以這樣做,就是怕阿兵以後不認她了。
阿娟還提到一個細節:自己在2000年考上大學後,受母親的指使就自己的學雜費問題起訴過父親,訴狀裡的訴訟理由是因為母親一個人的工資要負擔自己和外婆三個人的生活費用,所以非常艱難,請法院判處父親支付自己教育費用6萬元,最後被法院駁回訴訟請求。
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的阿娟,畢業後應聘到了深圳一傢俬立學校任教。自從家裡發生「人工授精」風波以後,她除了春節外,很少再回家,她似乎是在逃避什麼。阿娟很同情父親的遭遇,她說現在最痛苦的人是父親,因在家的時候她經常看見父親酩酊大醉,醉了以後曾多次對阿娟說,「這件事情」不能對外面的人說。因為他怕弟弟的身世泄露以後在外面不好做人,所以他一直不敢說出去。
阿娟告訴記者,她知道母親現在正在請律師,要就「人工授精」一事與父親對簿公堂。她感到最難受的就是:看見自己最親的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站在原告和被告席上,而給尚未成年的弟弟阿兵帶來終身的傷害。當年他毫無選擇地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如今又在最敏感的青春時期遭遇了人生最慘烈的波折。她現在最大的願望是能夠找到弟弟,畢竟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姐弟,這份情感是那樣的讓人牽腸挂肚。(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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