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A是我的一個遠親,從上海的酷暑中走進澳大利亞的冬天,她大學裡學的是計算機,畢業後在一家通訊技術大公司工作了兩年,卻逢公司改組,A得了一筆離職費,不用這筆錢買房,不用這筆錢買車,她決定用它來提升自己──到澳大利亞留學。她選擇了在澳大利亞讀傳媒碩士學位。
做一名新聞記者,也許是很多年輕人的夢想,但留學卻不是好的選擇,明擺著,哪一家媒體需要一個對本國文化剛剛入門的人加盟呢?更不要說技術移民了。A開始上課以後也明白了,同學全是在澳大利亞或者其它國家的電臺報社工作的記者、編輯、主持人,老師也是資深文化人,他們講課和課後討論,都用自己根本沒聽見過的英文單詞。
不過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就咬牙走下去,她相信人有各方面的潛能。一年以後,A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傳媒碩士學位。「海歸」後,很快順利進入路透社工作,文理皆通的學識使她在做一名新聞記者的同時,又是通訊社裡的計算機「醫生」,和出國留學前完全變了模樣。
女孩B,是我朋友的孩子,我怕她像每一個獨生子女一樣,把頭仰得高高的,從文化落差的雲層間跌落。朋友托我給她找工作,但是我真不知十指尖尖的她可以接受什麼樣的工作。
剛來三個月,適逢學校放假,她想家了,我勸她別回去,誰都知道,出國的首三個月特別難熬,你剛過了這個坎就回家,不是前功盡棄?準備重新忍受三個月的煎熬嗎?
當生活漸漸習慣,學習又入佳境時,她決心自己解決生活的壓力,不能將父母一輩子積攢起來的錢,用一比六的匯率消耗出去。很快她找到了一份餐館的工,開始了起早摸黑的異國生活,清晨忙到中午,下午再去學校上課,去圖書館苦讀。對於打工的辛苦,她說來如家常便飯,不動聲色。
她說沒什麼奇怪的,大廚是個MBA,點菜的是物理學博士,我們這個餐館的文化氣氛很濃的。勤快加微笑是工作時的法寶,等洗淨手上的油污,大家都是學習上的拚命三郎,成績決不落人之後。
剛來的幾個月,因為住處沒有電話,要走二十分鐘到火車站才能給父母打電話,她的父母急得說,孩子就像放飛的鴿子一樣,沒了音訊。不過我瞭解了她的情況後,告訴她的父母儘管可以放心。
有著化工背景的B學的是經濟,她說移民和回國都可以,如果想留下,就主攻會計;如果打算回國,就選修金融,在本行業做管理工作。看著她由白晰變黝黑的皮膚,我相信在這個空氣能見度最高的國家,她心裏也充滿了陽光。
女孩C,是一對知青的後代。她說父母當年都去安徽插隊,她就是出生在農村的,後來父母雙雙進了馬鞍山鋼鐵公司工作。小學的時候,根據當時政策,知青子女的戶口可以報進上海,離開父母,自然是寄人籬下。也許就是這不平凡的經歷鍛練了她,她有一股執拗勁,也有一切靠自己的信念。
在上海大學畢業後,她幸運地進了一家國家一級進出口公司,因為一口漂亮的英語,工作一年就被派往廣交會,很多人工作三年還沒有這樣的機會啊。看到公司對自己如此器重,收入又相當可觀,她差一點動搖了出國留學的決心。
來到悉尼,她以溢滿興奮的眼光打量著這個城市,但這種興奮很快被異國生存的柴米油鹽替代了。她什麼都做過,洗碗、端盤子、送報紙、賣手機,她說沒什麼奇怪的,你沒見掃大街的、賣燒鴨的都戴著厚厚的鏡片,沒準以後就是金融界、IT業的精英呢,我們勤勞的祖先不也是這樣開始,靠自己的聰明能幹頑強地生活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嗎?
現在她已經拍過畢業照,也成了澳大利亞的永久居民。她說,那時任勞任怨,因為有一個目標,有一股衝勁,始終像一路小跑,靠的都是自己。現在一切嚮往的都得到了,反而覺得茫然了。
我說不會啊,你不是還在接受遠程教育,不是還在找自己專業對口的工作,還要父母團聚,你還有很多事要做啊。說到父母,她又來勁了,她說,父母早已從馬鋼提早退休,在上海做著一些上海人不願做的勞力活,真想讓他們早一點來澳大利亞,享受這裡的空氣陽光和沙灘,但是要早來,就要我付出額外的費用,我還要努力很久啊。
現在她在一家華人旅行社當導遊,就是看中這份工作收入高,但是每天工作結束,嗓子啞了,雙腳也像灌了鉛一樣拖不動。爸爸媽媽心疼她,她調皮地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嘛。媽媽說,小時候為什麼常打你,其實你真是一個很好孩子,她回答說,也許真因為你對我高要求,管得嚴,才造就了今天的我。
二十五歲的女孩,她們的生活原來有那麼酸甜苦辣,也有那麼多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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