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誰的「越南」？

五角大樓從十月底步白宮的後塵掀起針對美國國內媒體的「公關戰」。一週來美國國防部高級官員分別接受一系列媒體採訪，討論伊拉克局勢，目的是讓美國人民瞭解國防部的所思所想，從而使五角大樓在伊拉克重建問題上得到更多公眾支持。不論是白宮還是五角大樓尤其挑對其不夠友好的「刺頭」媒體機構做說服工作。但是歸根結底，公眾對伊拉克重建疑心重重並非是因為小布希和五角大樓缺乏「推銷」和「公關」技術，而是在伊戰中輕易取勝的美國發現難以贏得戰後和平。

美國軍人忌諱說「V詞」

自從八月以來，伊拉克領土上針對美軍的炸彈接二連三。根據五角大樓的數字，從5月1日小布希總統宣布美軍在伊拉克主要戰鬥結束，到10月22日，已經有1，059名美軍士兵受傷。10月20日的汽車炸彈炸死了35個人，包括一名美軍士兵。然而更讓美軍感到擔心的是伊拉克游擊隊在11月2日射落美軍直升飛機，致使16名美軍士兵陣亡、20名士兵受傷。「V詞」重新回到美國新聞之中。

每次美國捲入海外的軍事行動，軍事專家諱莫如深的是莫過於提到所謂的「V詞」。V是Vietnam（越南）的縮寫。美國在越戰所用兵力是伊拉克戰爭的五倍之多，而越戰使得美軍最後運回6萬個屍袋。而最為關鍵的是越戰是美國軍事史上一場失敗的戰爭。

倍受政治「圍堵」，國防部長要求屬下「跳出盒子」來思考

拉姆斯菲爾德10月16日的內部備忘錄被認為是他在批評軍事戰略戰術專家缺乏想像力。在這一備忘錄中，拉姆斯菲爾德提出「我們在贏得還是輸掉反恐戰爭」的疑問。他在備忘錄中一再要求五角大樓的高級官員在為解決巴格達安全問題所勾畫的戰後藍圖中應該「跳出盒子」來思考，在這一變得越加血腥的戰爭中以戰略的眼光考慮全局，使得美軍回覆到攻勢地位。10月16日機密備忘錄只被散發到拉姆斯菲爾德高級助手和美軍參謀聯席會議成員手中，然而這份備忘錄於十月底被美國媒體曝光。雖然保守派說這只是拉姆斯菲爾德一向問「困難問題」的證明，這份備忘錄仍然立時被民主黨人作為拉氏最終承認伊拉克戰爭錯誤性的「自白」。

至今，回應拉氏備忘錄，軍內外所提到的解決方案包括：令在搜查和追蹤伊拉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項目而一直沒有成果的獨立情報小組轉換性質，讓其偵察是誰在支持、武裝和領導伊拉克抵抗力量；在首都巴格達或是其他恐怖主義行為多的城市，進行夜視拍攝飛行，蒐集情報；嚴格禁止任何未被授權的車輛靠近主要政府建築物、主要的商業點和人員密集的市場區。然而，面對「美國的伊拉克政策該向何方去？」這一困難問題，無一建議是真正有想像力、具有戰略眼光的答覆。

美國主流聲音認為此伊戰非彼越戰

約翰．麥克凱恩參議員（Sen. John McCain）曾經是美國對伊戰爭的支持者，但是他開始公開批評美國政府在重複美國在越戰期間所犯的一個錯誤，即小布希政府對伊拉克戰後重建情況的評價過於光明，同事實不符。大概是因為麥克凱恩的批評，小布希總統在最近的記者招待會上屢屢鄭重其事地談到伊拉克的「危險」情況。

雖然十月開始，美國媒體和政治家一改戰前和戰中的沉默，對伊拉克重建、戰爭最初緣由等等批評之聲漸漲。然而，美國的主流聲音仍然堅持伊拉克不會變成美國的「越南」。

堅決反對通過「越南」眼鏡看伊拉克的美國人認為美軍在越戰從未取得過像在伊戰中神速的勝利，而越南人在戰爭中的韌勁和決心遠遠高於伊拉克抵抗力量。更不要說越南有一個超級大國－前蘇聯－站在後面。相比之下，伊拉克沒有什麼地區盟友支持他。美軍在伊拉克七個月內才有三百多個軍人陣亡，而越戰拖了數年，致使美軍運回6萬個屍袋。

在10月20日爆炸案之後，《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湯姆斯．佛裡德曼（Thomas Friedman）發表評論稱美國對伊戰爭是美國發起過的「最激進的自由革命戰爭」，即「一場選擇在阿拉伯穆斯林世界的心臟建立某種程度的民主制度的戰爭」。他說，「那些炸掉紅十字會和伊拉克警察局的人害怕的並非我們將永遠佔領伊拉克。他們害怕的是我們將永遠改變伊拉克。」

佛裡德曼的說法同小布希總統對襲擊美軍的反應不謀而合。小布希總統說，「在伊拉克情況變得越好，對美軍士兵情況就變得越危險。」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被這種說法說服。《紐約時報》在佛裡德曼發表文章同一天也發表茂林．道沃德（Maureen Dowd）的文章，批評說小布希的話聽起來就像美軍在1968年的越南所說的「為了拯救那裡的城市，我們必須先摧毀這些城市」。

面對2004年總統大選，民主黨人將伊拉克政策當作小布希總統再選的「軟肋」進行攻擊。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利伯曼參議員說他對小布希總統的反應「感到震驚」。另一個候選人約翰．凱利參議員責問說，「總統真的相信這些用自殺炸彈襲擊美軍的人，是因為我們為伊拉克人重裝電力、給他們創造工作機會而把炸藥綁在自己身上嗎？」另一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霍華德．迪恩說，「我不明白總統的邏輯…在我的字典裡，這（爆炸）說明事情變得更糟了。」

美國軍事分析家認為襲擊會繼續，手段會越發成熟

美國軍事分析家大多不同意小布希總統的樂觀斷言－襲擊代表美國人在伊拉克取得「進步」。

布魯金斯學會高級研究員邁克爾．歐漢論對《華盛頓觀察》週刊說，「這是他們捏造出來的東西。我對整個（伊拉克）行動表示同情。但是說『襲擊代表著我們正在接近成功』純屬空想。」

國際戰略研究中心（CSIS）的研究員湯姆．桑德森（Tom Sanderson）說伊拉克抵抗力量針對美軍接二連三的襲擊顯示了抵抗力量的「協調性，能力，技術更新，並且掌握哪些是有價值的目標、哪些是聰明目標的硬情報」。

哈佛大學主管武器擴散項目的主任吉姆．沃爾什（Jim Walsh）說伊拉克抵抗力量看起來在發展一種在短時間內、多個地點同時進行襲擊。「如果這種襲擊的總體數目在上漲，襲擊所用的戰術手段在成熟，更多的人投身於這種襲擊，怎麼能說他們襲擊是因為自己情況糟糕到危急狀態，」他說。

「這是低強度、拉鋸戰式衝突的一個組成部分，」桑德森說。「美國人應該習慣這一發展。但是說因為我們如此成功以至於導致這種狗急跳牆式的襲擊，這看起來再荒謬不過。這些人拚命在做的是讓伊拉克不穩定，使得當地人比以前更仇視美國。」

伊拉克問題正在成為小布希總統的政治「越南」

美國的主流媒體和政治家對伊拉克不是第二個越南的斷言也許並不為錯，然而伊拉克可能是小布希的政治「越南」。

伊拉克還躺在美國的「手術臺」上，仇美情緒不斷高漲，戰後重建難題堆積成山，這一切事關美國全球和地區威望，因此在「去留」問題上無從選擇。伊拉克只能成功，不可失敗，大概是所有五角大樓官員在任何場合留下的口風。伊拉克問題正在吞噬小布希的政治資本，一度鼓吹「先發制人」戰略的小布希在伊朗、敘利亞和北朝鮮問題上大步後退。最近接連兩次記者招待會中，小布希都重申「不是所有行動都要求軍事行動」。

小布希現在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民主黨還未形成真正具有攻擊力的炮火。克林頓時期的國家安全助手達爾德（Ivo Daalder）和他在布魯金斯學會的同事詹姆斯．林德謝（James Lindsay）在「不被約束的美國」報告中，稱小布希的戰略是一場讓美國「更少安全的革命」，指責小布希政府拋棄了對美國安全至關重要的「積極的國際支持與合作」。戈爾的前任顧問布魯斯．簡特爾森（Bruce Jentleson）說民主黨人應該推行不會在動武選擇前退縮的多邊主義。

民主黨人雖然在伊拉克問題上對小布希口誅筆伐，但是國會中在外交政策上發言最響亮的約瑟夫．拜頓參議員（Sen. Joseph Biden）一語道破天機，那就是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還沒有一個拿出一套完整、足以代替小布希先發制人戰略的國家安全戰略。

伊拉克正在使小布希總統泥足深陷，但是看來民主黨想將他明年再選總統的期望裝入「屍袋」，還需要很多努力和智慧。

陳雅莉，《華盛頓觀察》週刊，2003年11月5日(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看中國網站 禁止建立鏡像網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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