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世上有一種無足鳥,天空成就它們最輝煌的時光,永不停息的飛翔就是它們的宿命。直到有一天,它們精疲力竭而墜落在地,才能休息,而這卻是對天空的訣別。在這些暴利經濟中掙扎生存的職場女性或許就是無足鳥,她們承受巨大的競爭壓力,甚至透支體力來換取工作上的滿足,而離職成為多數人最後的選擇。
有些售樓處銷售人員較多,會採取每月淘汰制
易欣,27歲,慧谷陽光售樓小姐
留著清爽短髮的易欣很坦率,「售樓小姐就是青春飯,我們公司最小的售樓小姐才20歲。這一行每個人都可以做,只是過了30歲就不會有公司要你了。」易欣是學房地產經濟管理專業的,本來想做地產前期,可是當時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看到售樓小姐的收入很豐厚,就做起了這行,而且一幹就是4年。
儘管有班車,易欣還是要花1個小時的時間往返於地處望京的樓盤和自己家。「這不算什麼,要看我們所售樓盤的位置,遠的時候我要花兩個多小時呢!」
身著統一的制服,保持熱情的微笑,售樓小姐的工作從早上8點半準時開始,下班卻要以客戶的時間為準,完成銷售就是核心目標。「我們銷售是有硬指標的,一般是每月3套房子。賣得好,可以按出房量及銷售面積返利;干不好,也不能混事。第一個月完不成還可以商量,第二個月就會降到試用期,如果第三個月成績還是零,那就意味著開除。」易欣剛開始售樓時就面臨了這樣的危機,「我三個月都沒有任何成績,就在我認為自己要被開了的時候,有個客戶簽單了。我當時興奮得都快哭了,看見客戶時笑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易欣每天穿梭於售樓處、樣板間和工地現場三點之間,陪著客戶看房子,解答他們的疑問。「我並不覺得陪客戶看房很辛苦,雖然每次都要兩三個小時,一天要好幾次。只是有些客戶自己看完,又讓陪太太看一遍,陪父母看一遍,陪朋友看一遍……我要花上近一週的時間,最後,他又退了訂金不買了。」易欣每週六日都必須上班,週一到週五選擇一天休息,可是這一天還往往因為客戶要看房而不得不放棄。
地產市場中售樓小姐的流動量很大,一個樓盤銷售完了,售樓小姐也就散了,彼此間的競爭也很激烈。「有些售樓處的銷售人員比較多,她們就會採取每月淘汰制,排在末尾的人,無論你的銷售業績如何,也只有走人的份兒。所以那些售樓小姐間就會有惡性競爭,為了一單生意打破頭搶啊!」易欣無奈地嘆了口氣。
從最低時的兩、三千元月收入,到最高時的一、兩萬元,她已經跳了兩次槽,基本都以工作環境為選擇標準。「即便在我們這樣競爭壓力相對小的地方,銷售人員之間也會搶房子,搶戶型,搶客戶。」
售樓小姐就在這種「提心吊膽,忽喜忽悲」中緊張地生活著。「有一個月我特別不想幹了,因為連續有好幾個客戶交了小訂就退,交了小訂就退,我急得都失眠了。我每天都在想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了,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房子的問題,或者是客戶的?我急得直上火,因為年輕,所以不想遺憾,用盡全力想做出些成績,所以不能參加朋友聚會,不能在公休日陪家人,不能穿高跟鞋,還要時刻保持高漲的熱情,忍受嗓子疼,偶爾遭受不滿客戶的指責和不合情理的討價還價。」
易欣覺得27歲已經算是個「高齡」售樓小姐了,「我們沒有合同,沒有根,流動在各種樓盤間。我準備結婚了,等有了小孩就換份穩定的工作,總不能當售樓媽媽吧,每天為孩子和房子兩頭擔心。」
我覺得自己就要被擠干了,榨干了,油盡燈枯了
阿紅,25歲,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師
「工作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家裡人醒著的樣子。」25歲的阿紅在一家國際知名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工作。每天早晨7點離家上班,夜裡11點下班到家,已經是她的基本日程表。
阿紅說,最初選擇在大型事務所做審計工作是因為能學到很多知識和技能。「兩年了,忙著對不同客戶公司的財務記錄進行審計,還要和各種行業的人打交道,很鍛練人,可是代價也很高。我一般一天工作十二三個小時。每年10月到次年4月是我們財務審計最忙的時候,我經常24小時連軸轉。那種周圍人都聚精會神、行色匆匆的氛圍讓你根本顧不上計算時間,你只能一直盯著賬冊,看著電腦,不停地計算、核對,不停地敲打鍵盤,有時候我一睜眼,就感覺數字在飄。」
阿紅周圍的同事年齡大約集中在23到27歲。這些人當中,每年公司都要裁近一半的人。「人力是會計師事務所最大的資源,也是最大的成本。所以公司一年一裁人,不停地淘汰舊人,壓縮人員提職的薪金成本。你明明知道自己幹的是3個人的工作量,或是一個人3天的工作量,可是大家工作都很拚命,自己也必須咬著牙。『能者多勞』就成了你繼續承受超額工作量的藉口。」
「帶病上班根本不是新鮮事,許多人就是在掙紮著證明自己。」阿紅有一位女同事,因為工作壓力大,在見客戶時當場暈厥,渾身抽搐,被客戶送進了醫院。還有一名女同事,一連工作了幾個晝夜,忘記摘掉自己的隱形眼鏡,結果一天打盹醒來時,眼前一片血紅,視網膜脫落。最可憐的是她的一位好朋友,本來只是染上了感冒,可是堅持帶病上班,最後發展成了哮喘,只好回家修養。銷假回來上班時,只要一見到文件和客戶,她就會喘個不停,只好辭職離開了。
「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要被擠干了,榨干了,油盡燈枯了。」年輕的阿紅臉上流露出一絲憂鬱,「也就再熬兩三年吧,然後跳槽去做財務總監。我男朋友總勸我要維護起碼的生存權,那不到5000元的月工資換來的是我每天12小時的體力透支,6小時的睡眠,間歇性的感冒和時不時暴躁的脾氣!我和男友一週最多見一次面,打電話也要在夜裡11點以後,甚至是凌晨。要是真的結婚了,總不能我們倆一直見不到面吧?」據阿紅介紹,女審計師離職的很多,公司裡凡懷孕的同事都辭職了。大多數女同事在工作幾年後,要麼去其他公司做財務工作,要麼升職做管理,堅持做下來的鳳毛麟角。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隱去其真實姓名)
水靈靈的小姑娘,三年熬成黃臉婆
胡文,34歲,中央電視臺編導
34歲的胡文在電視臺做編導已經3年了,為了在電視圈裡獲得一份職業滿足感,也為了贏得一份同行的尊敬,她自嘲地說,「工作起來不能太把自己當個女人。」
雖然戲稱自己是「工作狂」,可是胡文還是時刻有「快被淘汰出局」的緊迫感。胡文說,電視編導這份工作不是個令人長壽的職業。搶時效就要加大工作強度,贏得觀眾又要注重播出質量,所以策劃製作得很精細,「雖然當了那麼多年記者,可我現在依然是採訪的前一晚就緊張,腦子裡不停地梳理採訪提綱,考慮可能遇到的問題,經常失眠。而回來編片子,我又要精確到每一個畫面、每一幀(1/24秒)。」
去年一年,她製作播出了20多個專題片,成績排名頻道首位。按照一個片子平均需耗費10天時間拍攝製作來計算,她一年所能休息的時間不超過50天,而這剩下的閑暇時間往往要用於選題策劃。「我們基本上沒有什麼休假,大家就像是上了永動機,思考選題、拍攝編輯、後期製作,週而復始,永遠也停不下來。」胡文有些無奈,「我們一般總要保持有3個片子在手裡的興奮狀態。拍攝一個片子,錄製一個片子,同時腦子裡策劃下一個選題,腦子總處於高度緊張的亢奮狀態。」
儘管如此,電視編導依然是十分受女性青睞的職業,而也因此競爭更加強烈。「我們電視臺的編導都是年輕人,競爭很激烈,淘汰率也很高,人員像走馬燈一樣,我們頻道開播兩年來,四五十個編導換了一撥又一撥。很多女編導因為工作太忙,都成了大齡女青年。有一句形容我們電視女編導的玩笑話,水靈靈的小姑娘,三年熬成黃臉婆。這是實話,我們那些年紀輕輕、挺漂亮的女編導經常從機房蓬頭垢面地出來。」由於工作辛苦,女編導們常常透支體力來換得工作成果,據胡介紹,有位女編導熬夜編輯了一整晚,早晨從機房出來時臉色煞白,需要扶著牆才能撐住身體。胡文說,「為了搶時間,編導們大多在機房一坐就是六七個小時,所以幾乎每個辦公室都有一個沙發,以便編導們工作得實在撐不下去時,在沙發上睡一會兒,睜眼再干。我經常後半夜回家,家裡都快只成我睡覺的地方了。」
晝夜之分在女編導的眼裡並不那麼明顯,因為在機房中,在閃爍的電腦屏幕前,她們的作息時間完全依靠編輯機上跳動的數字,大多數女編導處於亞健康狀態,用胡文的話,「我們這裡空氣混濁,大家飲食又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又沒時間鍛練。大家夢想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睡個安穩覺。最痛快的時候就是年末臺裡組織活動時,大家狠狠地發泄一番,把一年的怨氣和牢騷都釋放出來。所以,女編導干兩三年後就分流了。有些虛榮的女孩子很快就撐不下去了,還有很多女編導真的是適應不了這種工作強度,也很快被淘汰了。當然,幹得好的,幾年後也就做管理了,能留下來繼續做編導的不多。我們一個月的收入也就五六千元,可是這是與編輯業績有關的。我很愛這個職業,她讓我享受到伸張正義和公理的快樂,可是我們採訪時面對的威脅、暴力和自然險阻,不是任何一個女孩子都可以忍受的。」
背景新聞
2002年「中國十大暴利行業」名單
《共鳴》雜誌在其2003年1月號上刊載文章對國內行業進行了一次品評,並從中推出了「中國十大暴利行業」。它們是:
房地產業、出版業、醫藥業、高速公路、汽車業、傳媒業、手機業、留學中介、民航業和中學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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