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7月04日訊】九月,是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的燦爛日子。但中國人真正往頭上插滿菊花的九月,卻是1976年的九月九。在這個日子裡,親人和朋友舉起杯,斟滿酒,飲盡鄉愁,醉倒在家門口。何以如此?因為從那天開始,中國人看到了一線曙光。
1976年的七月,四川松潘地區發生6點多級的大地震,並波及成都。30多年前的中國鐵幕重重,資訊極不發達。到底多少級?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小老百姓對於共產黨政府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政策早已麻木不仁了,逆來順受聽之任之。
我記得,家裡是不敢睡了,只好在街上睡。沒床,各顯神通,一床席子,一個門板扔在街上就成,我呢?從我家隔壁的蔬菜店裡,拖兩個竹編的大菜筐扣在一起,鑽進去就睡,半蜷半縮,半睡半醒。
好在七月流火,不需要被蓋。老天爺也很照顧,無雨。即使這樣,一夜下來,也腰酸背痛難受極了。我媽死活不受這罪,帶著我小弟仍睡家裡。其實我也就在外面呆了兩晚上,便打道回府。
天要塌嗎,由它去!反正小百姓的命不值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沒幾天,街上就沒人睡了,恢復了老樣。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時光依舊流逝。一來二去到了28日,卻從北方傳來驚人的消息:唐山大地震了,6·8級。
由於震中在都市,損失極為慘重;官方統計的死亡人數為20多萬。其實是7·8級,死亡人數是30多萬,為了不讓世界救援組織介入,便謊報7級以下。(因為7級以上,便不得拒絕國際介入)拒絕先進的國際救援,自己悶頭用極其簡陋的工具進行救援,向全世界展示「中國人民的志氣」,枉送了多少唐山人的性命。當時的救援實況我是多年後斷斷續續從一些資料略窺一二,那種慘狀,那種無奈,都是人們難以想像的。
我至今都無法理解當時的當權者是怎麼想的,眼睜睜看著數以萬計,十萬計,數十萬計的平民百姓無助地死去,良心上能過去?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毛澤東和他的政權20多年來視民如草芥,冤死的幾千萬。唐山的幾十萬冤魂不過是零頭而已。更可憐的是西南交大的一些師生。西南交大的前身是唐山鐵道學院,為了備戰,特地從唐山遷到西南峨眉山腳下,山清水秀,真個讀書的好去處。誰知7月松潘地震,嚇得一些師生覺得還是北方安全,正好放暑假,便呼朋引伴回唐山躲地震。這一躲便糊里糊塗躲進了地獄。
唐山地震後,市面上一些消息不脛而走,甚麼望江公園的竹子開花了,峨眉山報國寺的鐵樹開花了等等。望江公園是竹子公園,品種極其多,我沒有去,但聽去過的鄰居講,確實開花了,像一支支孕了穗的稻子。鐵樹開花我見過,金黃色的一支支細長毛茸茸的花瓣,一點也不好看。爾後,又流傳出關於竹子開花的註釋:竹子開花,改朝換代。到底要改甚麼朝,換甚麼代?誰也沒說,誰也不說,但誰都知道。看到和聽到這些。
我腦子裡電光一閃,天崩地裂,天子下席。難道真預兆毛澤東要辭世了嗎?先前早就從報紙的照片、新聞記錄片的圖像看到他老態龍鐘,步履蹣跚的樣子,分明快下世了。我和大家一樣,心所願矣,不敢言耳!人心思變。
唐山地震後,我便以躲地震為名跟著老爸帶著小弟到重慶逍遙去了。9月9那天,我在乾媽家睡午覺。正做美夢,突然被急急忙忙闖進來的表妹推醒:姐姐,姐姐,毛主席死了!我睜開眼,望瞭望她一臉既驚又喜的神情,一時還沒有從懵懂的狀態中明白過來,她又再重複一遍:毛主席死了!我這才聽清了,一剎那間頓覺得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多少年就盼著這一天,老百姓能從精神和肉體上得到些許解脫。
他的時代實在是中國人的災難,每月每人20多斤糧食,二兩油,半斤肉,一年一人二尺布,二兩棉花。雞蛋,花生等奢侈品,就只有春節時才能吃到一點。
最可怕的是在精神上緊張桎梏,階級鬥爭天天講月月講,日日講。不是你揭發我,就是我鬥你。窩裡斗來斗去,誰都會鬥成了階級敵人。人人戴著假面具,說假話。
在這令人窒息環境中,人們都快要崩潰了。老天爺,快結束他的時代吧。我想這是每個有良知中國人的想法!當消息證實後,我和爸爸、乾爹乾媽,無不心中暗喜,乾媽悄悄說這個挨千刀的,終於死了。乾爹說死了就好,我們可以喘口氣了,爸爸說這暴君早就該死,翻遍歷史,找不出他這樣陰狠殘忍的統治者。我終於能活著看到了他的下場。
我的爸爸是一個十分溫和謹慎,心地善良,與世無爭的普通人。媽媽曽說過,49年,新舊政權交替時,爸爸很興奮地對她說:這下可好了,我們的孩子趕上好時候了,國家會越來越富強,民主,我們的生活會越過越好。儘管他是"美帝國主義"的教會學校培養出來的知識份子;儘管他是舊政府的公務員;儘管他是國民黨員,他卻是由衷擁護共產黨、毛澤東,打心眼裡認定他們才是老百姓的救星。
可一路走來二十多年所見所聞所受,讓他對毛澤東不但徹底失望,並由失望轉為痛恨。這是天和地的反差,這反差是以幾億中國人的災難血淚為代價的。小小老百姓,是那樣的無助,除了默默的忍受,又能怎麼樣?充其量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他早點歸天。當一聽到他歸天的消息,那個狂喜不亞於杜甫聞官軍收復河南河北的心情。
好了,總算盼到毛澤東死了,地震也不用躲了。我們也要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了。大約九月十二三號,我和爸爸小弟辭別乾媽乾爹,回到了成都。一到家,就被街道上的小腳偵緝隊拽入了聲勢浩大的悼念活動中去了。但凡工廠,機關,學校;無不設上靈堂供大家拜祭悼念,人人臂纏青紗白花。
農村是怎樣悼念我無從瞭解,城市裡是全民總悼念。無論到那裡,空氣中散發陣陣哀樂的聲音。時不時還爆發出嚎啕聲。南來北往的人們有的臉色凝重,哀傷沉痛;有的淚流滿面如喪考妣!千萬切莫露喜色,否則真是在找死!18日是全國統一開追悼會的日子。我因為是「賴青」(賴著沒下鄉的青年),沒有工作,只好跟著街道辦事處組織的悼念活動。在這點上,倒還沒有因為是「賴青」就剝奪了我參加國喪的權利。至於其它的事,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們是在西區體育場參加的追悼會,偌大一個體育場列隊站滿了人。這天秋陽燦燦,溫暖如夏。成都秋日大多淫雨霏霏,這種晴天不多,好似老天也捧場這追悼會順利召開,高高興興地讓他走。我站在隊伍裡,聽著廣播著一套套追悼程序的進行,木然地跟著默哀,此起彼伏的痛哭聲聲入耳。氣候悶熱,時不時有人在隊伍中倒地,也許是體弱?也許是深厚的階級感情?為痛失英明領袖而暈厥?我無從考證!腦子裡卻冒出個匪夷所思的問題:江青送老毛的花圈為何與眾不同,其中有一種叫做文冠果的東西,這到底是何物?甚麼意思?想著想著,卻感到站了幾個鐘頭,實在是口渴,巴不得趕快結束好找點水喝。終於開完了這冗長的追悼會,人也快虛脫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又彷彿輕鬆清爽了許多。因為像他那樣殘民以逞的統治者,歷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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