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藏了37年的秘密
1967年一個寒風刺骨的深夜,住在蘇老伯家豬圈裡的「現行反革命」偷偷敲開蘇老伯家的房門,把一團熱乎乎的東西送到蘇老伯懷裡,然後就慌張地逃去了。
第二天,蘇老伯宣布自己家裡添了一對龍鳳胎,埋下了一個善良的秘密,而且這秘密一藏就是37年。
「反革命」忍痛將親生女兒送人
蘇老伯的人生經歷有些複雜,記者在聽他的敘述時,總覺得有些情節只有在虛構的電影中才能出現:
我的老家在北京農村,女兒的親生父母是1965年下放到我們村接受再教育的幹部。一次,她父親在被批鬥時一怒之下,將「紅寶書」(毛主席語錄)狠狠摔到了桌子上,這下他的罪行可就大了,兩夫婦天天被勒令掃大街,造反派往他們身上扔垃圾、扔蟲子,還命令他們住到我家的豬圈裡。
當他妻子穿著厚厚的棉衣掃大街時,她的臃腫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也許出於對未來命運的恐懼,她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懷孕的消息。直到1967年那個三九天的深夜,他們夫婦抱著剛生下來的女兒,哭著求我收留時,我才知道他們真實的境況。女兒的親生母親說,他們連自己的明天都無法預知,不想讓這個剛落生的小生命,同父母一起進入悲慘世界。
我的兒子只大他們女兒三天,從此家裡的熱炕頭又多了一個女孩,次日,我就對外宣布妻子生了一對龍鳳胎。
女兒在漸漸長大,她的父母也被批鬥得越來越厲害,她母親只能用目光緊緊追隨著這個孩子。這孩子從生下來體質就特別弱,因此我們格外疼她,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的結束,她不是我們親生女兒的秘密將永遠不會揭開。
蘇老伯送還女兒淚灑一路
1977年,女兒的親生父母終於得以「平反」回城,他們並沒有提出帶走女兒,這讓我和妻子鬆了一口氣。誰知五年之後,一個我們不願意聽到的消息終於來了,她的親生父母提出「把孩子送回城來」,那年,女兒已經15歲。
我們真是捨不得,感覺就像割肉一樣,老婆哭鬧著說什麼都不同意。我想女兒回到親生父母身邊發展會更好,我們這對老農民父母,千萬別耽誤了孩子的前途。
我帶女兒來到城裡,她親媽一看到女兒,眼淚就掉下來了,連連對她說:「媽對不起你」。當著女兒的面,我和她的親生母親說出了真相。女兒聽了之後痛哭不已,由於沒有親身經歷那個瘋狂的年代,她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被親生父母拋棄,她態度堅決地要跟我回家。
好說歹說,女兒終於同意留下幾天,但前提是我也不能走。當晚,我一直陪到女兒睡著了,才趁著午夜悄悄地離開她,我實在不敢再聽女兒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一個46歲的男人,那晚在回家的路上,竟然灑了一路的眼淚。
女兒只願跟養父母「吃苦」
誰知,不到一個星期,女兒就自己坐車從城裡回來了,她一踏進家門就說:「爸,她家的點心都沒咱家的窩頭好吃,我再也不走了。」說完就扑進我的懷裡痛哭。
說實在話,我和妻子真捨不得這孩子,心裏覺得這孩子有良心。回來就回來吧,命中注定她就是個苦命的孩子。女兒十分爭氣,那年中考她考了全縣第三名,我鼓勵她去讀高中、考大學。
我是農村的一名獸醫,當時也有能力賺點錢供兩個孩子讀書。兒子沒有女兒爭氣,高中畢業後沒考上大學,直接留在北京工作了,女兒則考上了天津大學。由於女兒的倔強,親生父母也不大與她聯繫。孩子既然已經把我們當成父母,我們就要盡到父母的責任,自己再苦再累,也要供孩子讀完大學。
人家說女兒特別像我。記得那年我送她去上大學,走了4公里路才來到車站。上公交車時,女兒跑得快,先找到一個座位,我上去時,女兒指著座位好像招呼我坐,可還沒等我坐下去,女兒拉住我:「爸,你先別坐,給後面的老奶奶吧。」我回頭一看,原來後邊有個白頭髮的老太太。我看著女兒,笑了,孩子善良是好事。
養女懷真情向父母報恩
孩子長大了、成家了,我們也老了。在女兒鬧著從城裡跑回家時,兒子剛好不在家,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沒有讓兒子知道這個秘密。我們這樣做,就是想讓兒子待女兒像親妹妹一樣,誰知孩子一大就變了。
女兒大學畢業後在北京一家醫院工作,後來又跟老公到深圳開公司,家庭條件很不錯。可兒子一直在做小生意,所以他一直認為,贍養父母不能只賴住他一個,應該讓更富裕的妹妹多負擔些。
為了這,兒子不停地跟我們老兩口鬧矛盾。女兒一再要求我們到深圳跟她同住,但我總顧慮她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老了應該靠兒子才對。女兒每個月都會寄2000元錢給我們,還特地在北京給我們買了套三居室,兒子一聽就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了,跑過來跟我們住。一次女兒打電話過來,是兒子接的電話,女兒說:「哥,你想要房子給你都行,只要你以後彆氣爸媽了。」
2000年,在女兒的一再要求下,我和老伴來到了深圳。當年舉行讀書月活動,我的一篇文章還得了獎,女兒花了3000多元錢,裡裡外外為我裝扮,就是想讓我風光地上臺領獎。平時買的補品、保健品就更不用說了,只要我想的,女兒肯定給我買回來。今天的生活,我原來想都不敢想,過去只以為「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就很幸福了,現在家裡有保姆伺候起居,我彈彈電子琴、寫點小文章,再畫點畫,生活十分自在。
不幸的是,兒子後來又患上紅斑狼瘡,女兒一下子拿出20多萬元,給哥哥治好了病。如果不是兒子生病後需要照顧,我們真想跟女兒在深圳安度晚年。
揭開藏了37年的秘密
隨著年歲的增長,想揭開秘密的慾望就更加強烈,我想讓兒子知道,一直對自己父母親那麼好的妹妹,是個與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今年五一,我終於向兒子講述了那段往事,兒子聽完後把頭深深地埋了下去,與妹妹相比,他覺得無地自容。臨走時,他只說了一句話:「爸,看我的實際行動吧。」
兒子解開了心結,完全換了一個人,每天都對我和老伴噓寒問暖,看我腰疼,就買來按摩椅;怕我出去跑丟了,還特別買一部手機給我。到了晚年,膝下有兩個孝順的孩子,我感覺這就是最大的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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