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香港尖沙咀,警察与示威者(MANAN VATSYAYANA/AFP/Getty Images)
【看中国2019年8月12日讯】每一场战争其实都是内战。正如英国要抵抗希特勒的侵略,先要对抗张伯伦;岳飞不是死于金兵手上,而是死于后方传来的12道金牌。香港的反送中抗争,既要对抗中共和香港军警,也要对抗后方不断希望缓和事态的伪温和派。战争是外战,也是内战,是自身的新陈代谢。
一直水银泻地的街头冲突,五大诉求没有异议,但“光复香港,时代革命”这个本土派发明的口号,却一跃成为主流口号。特首林郑月娥和中方就抓住口号,定性示威活动已经成为反对中国主权、颜色革命、有港独意味……的颠覆活动。一些香港内部的“社会贤达”就马上认为,为了避免给予中共定性的凭借,香港人应该马上停止,他们又认为香港继续乱下来不行、继续牺牲无意义,应该重建“大台”,行动派“冲组”应该让路、交捧予他们……
虽然运动一开始形成主流的“无大台、不割席”,其实就是冲组针对“主和派”和“投降派”的发明,用来警告他们不要在前线冲锋陷阵的时候,在背后向敌方让步投降。但中方摆出不退让的强硬姿态,抗争旷日持久,个别“社会贤达”就像病毒一样发作,出来借“分析”之名,尝试推翻“无大台,不割席”的运动共识。
但历史证明,是直接行动在普遍的绝望中创造了希望。6月以来,大部份我认识的“大人”,都已经放弃希望,坐待“送中条例”通过。这条法律会令中国有权提出移送香港人到中国受审,变相令香港失去一直以来与中国的司法区隔。比较有条件的人已经准备撤资和移民。即使是破了近代纪律的6月9日百万人大游行,真的将整个香港岛的物理空间瘫痪。画面上真的相当激动人心,但当晚香港特区政府就发出声明:《条例草案》将如期于周三在立法会恢复二读辩论。
最后在当晚,有一群没有装备极少的年轻人(目测没有一个超过三十)聚集在立法会前,希望冲击。虽然没有成功,但鼓舞了很多人,促成了翌日的大动员,成就6月12日的大冲突。此一冲突,惊动北京高官南下控场,特区宣布“暂缓”修例。残酷的说,整个社运和政治的菁英阶级,都是无功而还。如果光靠他们迷信的“文斗”、“智取”和永续“争取民意”,送中条例已经通过。
之后元朗又出现黑帮出动无差别袭击非示威市民,警察和官方坐视不理,之后冲组又在各区组织反击,更成功在北角击退“福建帮”流氓,维护了香港人不愿意受“警黑合流”统治的尊严。但这些对抗争可能是一无功德的“社会贤达”,仍然在碎碎念:不要暴力、牺牲无用、行动应该让路、应该要大台、年轻人应该要交捧给他们……
这个现象,有两个层次,一方面是中共网军在讨论区假扮“和理非”意图帮官方减压,制造分化。例如真正支持抗争的长辈,他们握有舆论机器和社会资本,就应该挺身而出对抗中共对“光复香港,时代革命”的错误定性,为抗争者消毒,指出这个口号有很多诠释可能,不一定是指向港独(况且要求自决权也是人权),而不是附和中共反过来为群众设限。
而有些人也夹带个人私货,借胶着形势播毒,希望群众在迷惑的时候支持重建一个大台,而港英时代过渡到今天的社会菁英,就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代表权,能够与政权谈判然后交易。
“主和派作乱”的另一个层次当然是很宏观的,这涉及香港在1841年开埠以来就形成的“与殖民母国的勾结传统”。香港第一代乃至今日的社会菁英,都是靠与殖民者深度合作发大财,进而成为殖民者的管治伙伴。这个历史背景,导致香港人长期深陷于只在乎殖民者是否高兴、以他者标准雕刻自己的贱己传统。
香港近代多次民运都是失败收场,对手太过强大绝非事情之全貌,基层人民迷信菁英的带领,而菁英习惯性限制前线,并且建立大台、代表、联席之类机构等待收编,才是故事的整体。殖民母国是巨大而压倒性,殖民者会认为自己绝对没有机会创造奇迹。文化上殖民国会不断对你进行心战,令你觉得自己一无是非,经济上文化上军备上都不是对手,只能投降。
香港里面有很多人,是打从心底不相信过香港能够成功(即使他们可能是所谓“民主派”),他们求的只是永恒的息事宁人,怀着一种不经世故的好心,配合政权,避免殖民者更大的镇压,或者在“出大事”之后争取殖民者的惩罚可以减轻一点。
“反送中”看似遍地开花、参与广泛,但内里却一直有“要大台”和“无大台”的斗争和张力,但运动其实是由一班不愿认命、不怕得罪中共,又不怕死的前线冲组介定。与永远迷信政治斗争可以兵不染刃、迷信聪明抗争、无成本抗争的上一代菁英,形成强烈的世代分歧。
这些菁英一方面有自己想收割运动的私利,而他们长成的时代气氛,也确实如此。一个人是极少有能够超出自己所属的时代,“时代革命”是很难的。在英国政权撤走之前、中殖政权站稳之前的那段时间,政权的确有效收编社会菁英,令本质独裁的统治获得另类合法性,政治反对力量在成长到失控之前,就已经被吸收。社会学家金耀基以“行政吸纳政治”的知名理论,总结这种吸纳式的香港政治。所以养成现时的香港菁英,一天到晚就是想着被政权吸纳。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行事说话,不是为了阻碍或为本地人发声,而是想向政权交心表示自己能够“叫停抗争”,所以值得吸纳。
现时引领抗争的那些无名抗争者,正在以“无”克制“有”,他们根本没有希望获得收编,亦不打算被收编,这是两班人的根本分歧。
2016年开始,中共开始取消本土派和自决派的参选资格和议席,香港二十年左右的“半选举”也正式终结。本土派中间有很多派系,自决派则是另一种中间的东西,所以很难说政见相同。被剥夺选举资格的人,一言以蔽之,罪名大概都是“年轻”。中共在接管香港后,经济急速成长,虽然仍然靠香港集资重、发债、避险、吸收外国技术等等,但他们只需要香港,而不需要香港人,所以亦不需要像过去一样,玩行政吸纳政治的那一套。
中国除了每日可以向香港输入150个中国移民,还有另一套在“专业界别”运作的菁英移民制度。将来香港的菁英,都会有中国背景,先天就是自己人,不用另外吸纳,因此中国根本不用对香港温情款款,也不需要花心机吸纳本地菁英。因此就算香港人退让,中共也不会领情。因为“奖励机制”的社会政治经济基础已经不存在。政权早就不需要跟你勾结了。共谋制与“一国两制”一样,对今日的中国早已完成历史使命。
在一个已经大不一样的时代,旧菁英仍然在发着只要自我克制,就能被收编的梦;而形势艰苦的新一代已经对这一种香港一直以来的共识,毫无幻想。他们继续游击,除了要继续向中共施压,大概也是用行动带领香港超越过去,香港的过去与现在,是一本内部人民群起勾结当权者,而令自己原子化、丧失主体的解体史。这里的年轻人、业余者、普通人,已经受够了这个结构。
虽然这个与殖民者的共谋体制,是香港社会的底层,是其文化的根本,老树盘根,历史比起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都要老,他们也对社会有巨大的残余影响。但香港的普遍意志,已经打响了第一枪。在悲观中,很多人还是积极的行动着,没有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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