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盐靠船运输出去。(图片来源:Adobe Stock)
清代时,在一个七月的夜晚,狂风呼啸,雨水狂泄。那天晚上,航行在京杭大运河上的数十艘盐船,遭到了灭顶之灾,船上的盐货,倾覆在巨波大浪之中,船上的人员,顷刻之间被汹涌的河水卷走。
这些盐船,是由南往北航行的。起初,晴空万里,纤云不见,大家热得难受。船夫们摇橹划桨,挥汗如雨。到了傍晚,天色陡变。黑云积聚在一起,压在头顶上,山河变色,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船夫急忙收帆泊船,用毡布把货物盖好,紧固缆索,然后躲入船舱之中。他们用苇席把船舱遮得严严实实。一切都忙完之后,坐下来战战兢兢地等待暴雨的来临,心中在暗暗祈祷上苍,保佑自己不要损人失船,能平安抵京。
风刮起来了,河水猛烈地拍打着船帮,整艘船大幅度地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突然,有一艘船上的苇席,被一阵狂风卷起,挟带着沙石的暴风,向舱中猛灌。有一个船夫,冒着生命危险,顶着风,爬出船舱,准备再找一块苇席盖上。当他爬上甲板时,看到了一个让人惊绝的景象:就在前面,波浪高如绝壁,一队队排列着。有一个妇人(沉船的女魔),穿着蓝衣服,面容狰狞,站在浪峰上。这个妇人衣襟里,装着三四个如茄子一般的东西,当闪电劈开浓云,照亮天地时,这妇人身上的一切东西,都看得十分清楚。她把茄子一样的东西,向水中一撒,只见浪峰轰轰隆隆,向船队飞速涌来。这个船夫想喊救命,喉咙却发不出声:想拔脚逃走,手脚却软麻,还没等他再挣扎一下,大浪如华山崩塌,轰然而下,桅杆折断,船帮粉碎,木屑飞溅。眨眼之间,数十只大船不见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残骸,在波涛上,上下漂浮。那些船夫再也不能为船只和货物操心,他们的生命,犹如一缕轻烟在这个世界上散逝了。
一夜过后,云开雨收,仍然万里晴天。那些船夫们的尸体,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在尸体的周围散落着木板、苇席破毡布等,向人们昭示着这场大灾大难。
当地,有一位积善的绅士,不忍尸骸暴露于天地,就雇了一些船,派人去捞尸体。他们捞起了那个船夫的尸体,摸了摸,竟然还有点热气。马上把他抬到岸上救护。过了好长一会儿,船夫才苏醒过来。他把自己的见闻,讲了一遍:那大浪压下来时,他被抛入水中,在水中沉浮了一会儿,偶然摸到了一块木板,他就扶着这块木板,得以逃生。这个船夫看到河中一具具待捞的尸体和船板,随波漂荡,不觉悲从中来,大声痛哭起来。这时,他离昨夜遇难的地点,已有一百多里远。
船夫等人,掩埋完了同伴们的尸体,便洒泪而别。那位绅士,给他添置了一些衣服,送了一些盘缠给他,船夫才得以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
人们讲:“那位绅士,真是一位活菩萨!”
(清代袁枚《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