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各式各样的公案故事中,青天大老爷身边,总会有几位人物,他们无怨无悔追随老爷鞍前马后,在办案过程中也立下汗马功劳。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传说中包青天身边的王朝、马汉。然而民间传说,往往经过了太多的艺术加工。王朝、马汉是虚构人物,甚至在明代人安遇时编纂的公案小说《包公案》中,也不见他们的身影。那么他们到底是何身份,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长随办公无法可依
如果我们按照古代的标准,对王朝和马汉进行考察,可以得出的推论——他们的身份相当于长随,从事的却是衙役的工作。
所谓长随,是随老爷一同前来当官的仆人,是老爷的“自家人”。他们同老爷的关系并非上下级,而是主仆。他们虽然没有国家委任,却可以凭借和老爷的私人关系参与公务,身份相当于现代的私人助理,也就成了编外的“国家公务员”。由于古代严格要求异地为官,籍贯回避,长随便只能跟着老爷四海为家。在这一点上,长随便严格区别于胥吏衙役,后者隶属于衙门,固定在本地工作,只需要守着自己铁打的营盘。
做长随决不是件简单的事。长随不同于书童或者一般仆役,他们对于官场的规矩,对于衙门的事务,都有着精深的理解。传统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视“家”观念的社会,尤其是官老爷远道而来,还来不及熟悉状况,下车伊始便要面对一群油滑的老吏和衙役,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这时候“自己人”的支援就更为重要。作为老爷的心腹,长随就必须做到“知官场中事,何者当先,何者当后,何事有益于民,何事有碍于官……民情土俗,出物土产,宪纲舆图,水陆路程,驿递差徭,种种各事,探悉胸中。”
可让自己的仆人参与公事,却是与法不合。不过还好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主人发达了,作为奴才的,自然也可以有荣与焉,利益均沾。那么在衙门中安插一两个“自己人”,无可厚非。倘若人人如此,便会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虽然“长随办公”无法可依,但是久而久之已经成为官场惯例,也就无人反对了。
职权更接近于衙役
一般而言,长随所作的工作主要是门子、签押、诸办(处理衙门中琐碎的杂务,比如钱漕、仓库、监狱、马号),但是王朝和马汉则不同,他们的工作,不同于长随,更接近于衙役。
所谓衙役,又称三班。因为衙役的主体是具有现代警察功能的三种衙差,即“站班皂隶”、“捕班快手”、“壮班民壮”。除此之外,衙役中还有专门检尸验伤的仵作、稳婆,行刑杀人的刽子,传递公文的铺兵,看管监狱的禁子,管理仓库的库丁、斗级等等。王朝、马汉所承担的工作,都属于衙役范围。
远比三班衙役风光
“站班皂隶”的衣饰远不及电视中王朝、马汉的制服光鲜亮丽。皂隶之所以名唤皂隶,正是因为他们制服的颜色——黑色。他们的主要职责是“站堂”,包括维持公堂秩序和刑讯被告。在老爷出门的时候,皂隶也要负责开道警戒。我们在电视上最常见到的王朝与马汉,就是“站堂”与“开道”。在堂上,他们站在包公两侧,负责带头喊堂威以及刑讯工作。而在出门时,就要“王朝马汉与我且开道”了。
“捕班快手”的职能相当于现代的刑警,而且还是便衣警察。他们身处市井之中,寻找案件的蛛丝马迹,传讯被告和有关证人,同时搜寻证物。凭借官府牌票,拘捕嫌犯。据传言,这项工作王朝、马汉在《铡美案》中曾经做过。听说秦香莲女士的公子被陈世美抢走,包公曾命令“王朝、马汉搜儿女”,就是到驸马府上蒐证。
“壮班民壮”更像是一般的民警,他们负责警戒衙门、仓库、监狱,并巡逻街市,护送过往的政府物资以及押解人犯。
三班衙役是国家公务员,然而他们远不如王朝、马汉的风光无限。因为他们虽然名为衙门中人,可是却在户籍登记上被列在贱民行列,身份受到歧视。衙役工资也很低,甚至不能满足家庭的最低生活保障。以清代为例,衙役的工资“工食银”少得可怜,一般每年不过六七两而已。按照《红楼梦》中刘姥姥所提出的生活标准,一个农村家庭一年的开支最低也要二十两。可见区区六七两,对于城镇家庭更是远远不够。怎样才能填补家庭生活赤字?办法只有一个——利用职权,巧立名目,伸手要钱。“上锁钱”、“开锁钱”、“脚钱”、“鞋钱”、“杖钱”、“倒杖钱”、“入监钱”、“出监钱”,诸如此类纷纷出炉,衙役们大捞油水,百姓们叫苦不迭。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自古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了。
19世纪下半叶,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记录了他在广州旁听审案的经历,他对中国的司法制度极尽批判。王朝、马汉现实世界中的后辈们是这样被描写的:
“其间最惹眼的就是那些戴着红帽的脏兮兮的粗壮士兵,他们就是‘衙役’。他们的任务是为他们的官老爷在大街上开路,做官老爷吩咐的各种事情,最后他们还要对犯人严刑拷打。”
王朝、马汉若真有灵,看到同行们如此这般,想必也只能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