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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诗歌水准是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无可比拟的,思想与艺术的融合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称得上是中国诗歌的全盛时期。
初唐是唐诗的酝酿与形成时期,当时的诗歌仍沿袭南朝卑靡之习,只求词藻优美,但缺乏内容。到了盛唐时代,政治开明、经济繁荣,出现许多具有代表性的诗人,一扫初唐唯美诗风,诗歌完全进入了新境界。
盛唐诗人怀抱着远大的理想及抱负,以豪迈不羁的昂扬精神,深刻反映社会的现实,但各自又有不同的艺术风格。其中王维与孟浩然等人,讴歌自然,写自然美景、咏田园生活。
中年潜心礼佛晚年亦官亦隐
王维少年时热衷功名,不惜接近公主以求干禄。三十岁后,由于丧妻之故,生活态度起重大变化,同时亦开始潜心礼佛。之后盛名依然不减,但对功名热衷程度已大为减退。安史之乱后,唐朝的政治经济一蹶不振,王维饱受挫折,更加深其对佛学及大自然的拥抱。
《旧唐书》本传记载:“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元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颂为事。”即其晚年生活舍宅为寺,半官半隐、亦官亦隐的写照。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王维才气横溢,工于草隶,擅长诗画。画以山水为主,并开创南宗画派,重渲染,少勾勒,以秀丽著称。其〈画学祕诀〉云:“凡画山水,意在笔先。”意即意象与境界。因重视意境,故能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旧唐书》本传中即有对王维“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绘者之所及”的称颂。
王维的诗作取材于田园生活及山水景色,风格淡雅恬静、质朴自然,表现出悠然自得的心境,清新幽雅,意境优美。后世称他为“诗佛”。从以下二首诗作,可以尝试感受苏东坡所言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意境:
〈春中田园作〉
屋上春鸠鸣,林边杏花白。
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
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
临觞忽不御,惆怅思远客。
这是一首春天的颂歌。
斑鸠随着春的脚步来到村庄,在屋上不时鸣叫。整个村子掩映在盛开的杏花之中,雪白一片。农民听到斑鸠的鸣叫声,看着美丽的杏花,心情随着春的来临而飞扬,有人赶紧拿着斧头去修整桑枝,有人扛着锄头去察看泉水的通路。
春天来了,燕子飞回屋梁,在巢边呢喃,好似仍然认识旧巢。而屋中的主人,却在翻看着新一年的日历,想着春天的帘幕即将拉开。感受到春天田园的美丽景象,主人很想开怀畅饮,但是想到那远离家园在外作客的人,没能享受美好的田园生活,不由为之惋惜而放下对饮的酒杯。
诗作虽是描写风景,没有特别渲染春天的万紫千红,却深刻表现了浓厚的春天气息。因为唯有透过人群具体生活的过程,才能真正看见春天来临的景色。但是归燕、旧人仍在,四时季节流转的脚步却从不停歇。新年的春天让人满怀憧憬,却也深感时序的流逝。
〈渭川田家〉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仗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羨闲逸,怅然吟式微。
这首诗描写的是农村初夏的黄昏景色。
夕阳斜照村落,僻静小巷中牛羊正徐徐归来。柴门外,一位慈祥的老人拄著柺杖,迎候放牧归来的小孩。麦地里的野鸡咕咕啼叫;桑林里的桑叶所剩无几,蚕已开始吐丝作茧。
田野间,农夫们扛着锄头准备回家,在田间小道上偶然相遇,闲话家常,乐而忘归。诗人看到农夫们如此闲逸,羨慕之余不禁惆怅咏叹《诗经‧北风》的“式微,式微,胡不归?”
王维在诗中多次提到“归”,以人皆有所归,反衬自己独无所归;以人皆归得适时,反衬自己未能及时归隐、身处官场的苦闷。最后一句“怅然吟式微”,可说是整首诗的灵魂,巧妙地揭示了主题。整首诗看似一幅田家晚归图,实际上是王维抒发急欲归隐田园的心情。
王维中晚年的诗作,不断传达不如归去的理想,而其中,返回自然的生活方式背后,更重要的是心境的改变,尤其在经历早年官场生涯的奔忙之后,更充分显现了对于返本归真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