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冷风卷着落叶从地面上吹过,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看着街道两边的亮着的六角雪花的装饰,我加快了去车站的脚步。
美国的公交车,回去的车站经常和来时的车站不在同一条街上,这增加了我这个路盲的难度。尽管已经在电话里确认了路线和车站的位置,但是到拐弯的地方,出于对自己向来迷路的自知之明,还是问了路边的一个行人,他告诉我车站的位置,和朋友说的一致,我心里有了底。
可是拐过弯之后,我心里又开始嘀咕:怎么看不到车站呢?就问了迎面走来的一个行人,他刚要说话,一个50多岁的看起来像是他妻子的白衣女子,告诉我一直往前走就是,由于衣衫单薄,我谢过之后便跑,跑着跑着发觉后面有人在追我,我回头一看是刚才的白衣女子,感到一阵暖意,便停了下来。以我在美国问路的经历,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果然,她追上我,指给我看车站的线路标志,原来这个车站和别的不同,一根电线杆就是公交车的站牌,我自己还真是找不到呢。她问也在等车的一个女子是不是乘30路车,然后很高兴的指着我告诉她说 我也坐30路,但是不知道在哪里下,然后问了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拉着我和她的胳膊说,说现在你们俩认识了,一会儿你们要一起走。又问我从哪里来,等等, 完全放心之后才走,要知道她先生还一直在风中等她呢。
这样的经历,不是第一次。前段时间我去总医院做体检,在车站向清洁工人问路,他一遍又一遍告诉我哪几路车可以坐,怕我听不懂,在我要坐的公交车到站开门后,上车和司机讲,我要在哪里下车,让司机到站的时候告诉我,后面的乘客都在静静的排着队等他讲完再上车,习以为常的样子。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美国坐公交车的胆怯。在google maps上把路线查好打印后出发了,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平常,可是对我这个雨天在自家门口都会迷路的人来说,还是个“事儿”。不过坐了几次之后,我的担心烟消云散。在公交车上,你问一个人,经常会有几个声音热情的响应,会有人告诉你,下一站你该下车了。如果迷路了,不仅会有人耐心的告诉我怎样走,还经常会有人直接把我送到地方。一次在我自以为熟悉的地方,却坐过了站,我问路的人也不告诉我怎样走,干脆说,我送你到一个路口,之后我和你就不是一个路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有一个朋友会在那里,他会继续送你。他看着我有点奇怪的表情说,他(指他的朋友)每天都会在那里,果然,到了一个路口,他和对面的一个人打招呼,告诉他我要去哪里,接力的第二位说,我们可以坐车,也可以走回去,我问他怎样好呢,他说,你要坐车,我就和你坐车,你要走路,我就和你一起走路回去! 我当时的感动啊,无以用英语言表。类似的事情后来也遇到过,我发觉自己走错了路后,一个小姑娘说她正好也要去我去的地方,和同学再见后就陪着我回去。在路上安慰我说,旧金山这么小,你怎样都不会走丢的,我补充一句说,人还这么好。
在美国,残疾人坐轮椅一样可以坐公交车。看到坐轮椅的乘客,司机会开动机器把公交车门放下,车门拉平之后伸到乘客的轮椅前,把轮椅缓缓拉进车内。然后司机会把前面的几个椅子折叠起来,乘客把轮椅开到这个专用的地方,停住。下车也是一样。我第一次看到轮椅也可以上公交车的时候,听到旁边两个乘客的对话,听起来和我一样,也是新来美国。对话的大意是,一个说北京公交车没有这种设备。另一个说,北京人多,用不了。一个说,人少的时候也用不了啊。在北京奥运会之前说是公交车也配了这种设置,可是还是残疾人还是不能坐,好像有人投诉过,司机说,设备是有,可是从来没培训过,都不知道怎么用。在美国,残疾人坐车免费外带额外服务,这是我看到几次之后得出的结论。当然,残疾人就是残疾人,更不需要什么证件来证明自己是残疾人了。
照片是我在路边恰好等绿灯时拍下的,即将进入车内的轮椅乘客的后面人可能是司机,很熟练的帮她上车。
旧金山还有个独特的景观,Cable Car,缆车,看上去有上百年的历史,它也的确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这种缆车就像照片上一样,方头方脑很憨厚的样子,没有门窗,木质椅子带几分古香。几十年前,有人提议要取消缆车,但是讨论之后决定留下来,现在已经成了旧金山的特色之一。想到2008年北京在奥运会之前要恢复老前门的风貌,做出了一个仿古的有轨车放在前门,停在地上只能看,仿旧的外观透着现代的浓妆艳抹,仿的终究是仿的。旧金山的缆车是地上的,不是空中的,观光和交通的作用兼而有之。刚到旧金山的时候,我以为是观光车,经常在等绿灯的时候,看着乘客上上下下,也不知谁是谁的风景。缆车停住时,会伴随着叮当的铃声。旧金山每年会举办一场比赛,选出最佳敲铃人。在远离家乡的旧金山,似曾相识的铃声敲醒了我童年的记忆,让我想起挂在地震棚边的一个小小的铜铃,新鲜而亲切。
一次有事和一个朋友出去,他从澳洲来,提议说坐缆车吧。上了车之后,我坐在木质的椅子上,觉得像是在游玩而不是乘车。看上去缆绳(钢丝绳)埋在地下,一个人 很专注的把绳子拉来拉去,车就开了、走了、停了,我和朋友看得有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缆车的构造。缆车的司机不叫司机,叫什么呢?水手!猜不到吧,大概因为都是用缆绳控制。
水手在专注的开缆车,乘客自顾自的上下车,我拿着月票、朋友拿着零钱,没看到刷卡和买票的地方,朋友说,这是免费的,于是我们下了车。回去后我告诉同事说,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报导说,一个社团说尽管对低收入者卖低价月票,但是对他们来说还是一个负担,要求公交免费。怎么刚提出来就通过了,真快啊。我还没说完,同事已经笑弯了腰,说下次你要付双倍的钱,把这次的补上。
这是我在美国乘车的经历中的几个小故事,白衣女子要把我交给一个同路的人,很自然的这样做了,被嘱托的人也不觉得突兀,还有接力送我的陌生人,等等,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友善的社会环境,大家都习惯于这样去做了。在美国,对于新移民,你感受到的是更多的帮助,而不是“欺生”。在他们身上,我没看到一点地主的霸气和优越感。他们的友善让我看到八面 来风的胸襟。胸襟和气度,我们也曾有过,不过那是在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