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难得见寒,听远方老母建议,年过半百,煮点好羊肉暖暖身体吧。内子手艺还行,堪称肉美汤圆,一晚上狠狠地猛喝了好几碗,过了一把澳洲山羊暖身子的瘾。不知道是不是澳洲山羊太烈,还是我压根不该贪图美味,反正几碗山羊汤引发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浩劫。
我脖子后面突然长出一个小疖子,中医的说法是内火太旺,我就赶紧找些清火的食品,谁知疖子越来越大,并放射性地慢慢向整个后脖子蔓延,形象恐怖,疼痛无比,一向不给医生添麻烦的我在持续一周的抗争后,顶不住日渐虚弱,终于举起双手让女儿拨打000,这是我第一次以一个病人的姿态躺进医院,悉尼利物浦医院。
一位年轻的华人医师看过我的伤口后,抱怨我为啥来的这么晚,他说这种症状非常少见,足以取命,已经让我危在旦夕,几位专家会诊后决定马上动刀,并告诉我需要通过二次手术来解决这个大难题等等。情况的严重性完全超出我的预料,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讨论的,澳洲的医疗水平无可置疑,记得清醒之中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对那位华人医师说:“既然自愿交给你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那是一段无法抹去的清晰景象,明亮的霞光映照着一望无际的起伏山峦,紫气缭绕,瀑布如帘,满目淡紫色碧水荡漾,细腻无比的五光十色闪闪点点,构成一幅令人惊叹的醉梦般仙境,我觉得自己没有了凡体的负重,轻如飞燕,追随着几只金色大鸟自由地跃向一泻千里的瀑布之中,尽情感受清凉透彻的净水所带来的舒畅,我无所顾忌地快速向山谷深处飞去,越飞越远,突然背后传来二位女儿的呼唤声:“爸爸回来,你去哪里?”亲情让我犹豫了一下,但眼前的一切又如何甘心割舍,就在这时,空中射下一道金色光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去吧,不要忘了你的誓约。”
我被迫停留在一块凸起的断崖上,从净水中探出脑袋,朦胧之中,我发现自己的全身插满了管子,一个熟悉的脸蛋笑嘻嘻地看着我:“好样的,你尽管昏睡了三天,但你身体素质的复原速度让我惊讶。”原来是那位华人医师在和我说话,他负责了这次的手术。我毫无感觉地望着他,脑海里依然是那片乐土。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感觉自己精力很充沛,基本不想睡觉,但还是不得不依照医院的程序一路往下走,从危重观察室,到单人房间,再到四人一室的普通病房,二次手术,多方护理,终于了结了一场平生最大的劫难与痛苦,却在医院里度过了三个多星期。
中国的古话总说,人的劫难来自生生世世的业债,我深信不疑,但早已步入佛法修行行列的我,此时此刻只会说,佛恩浩荡,感谢神佛慈悲,给了弟子一个重生的机会,我牢记自己的誓约。
三个多星期的病房生活,我感叹作为一个澳洲公民生活在澳洲这块土地上是如此的幸运,澳洲公民享有公费医疗,一躺进医院就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的经济费用,在医院里所享受的待遇,医护人员对病人的那种尊重以及认真负责程度不是我一个中国人可以想象的,在我看来这分明就是一个疗养院,每个病人就像大熊猫似的受到医护人员的细心照料。
悉尼利物浦医院是幢新建的大楼,宽敞明亮,澳洲医护人员一直短缺,所以护士们的工作明显很繁忙,但繁忙却丝毫不影响工作质量,他们的工作似乎有一个完整的程序,表现的很专业,除每天必须的各类检测外,护士们不停地游走在各个床位前,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耐性细致地了解患者的情况。每个床前有一个供病人请求帮助的按钮,有一个晚上我脖子左摆右放都不舒服,几小时内我按了五次按钮要求调整床位角度,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一再说对不起,护士小姐很有耐心,不断安慰我说,“你要保持舒服快乐,这个很重要,不要在乎我们,那是我们的工作。”
白天常常会有一些辅助性机构的工作人员前来提供指导,比如如何运动来加速恢复机能,如何选择健康食品等,和颜悦色的美丽女士,孜孜不倦的耐心唠叨,我再如何的不愿意,也不得不言听计从。有二位华人学生常常来见我,他们对我这少有的病例很感兴趣,问这问那的,我也乐意一一答复,望着他们的脸,心中充满了喜悦,作为新移民的第二代能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真是福分那。
医院的整洁干净程度不亚于一家宾馆,每一个床位是一个小单元,每天有人更新床位上的一切,清洁周围每一个角落,每天都放上一套洗澡用的必需品。每天的伙食自己挑选,内容很丰富,尤其讲究营养,以致于我也开始习惯上澳洲食物了。
我对面的病床上曾在某晚住进一位中年男子,腿疾无法下地,一小时后突然情绪不稳,破口大骂,抱怨护士反应太慢,以致拒绝任何护士接近他,护士们每隔15分钟与他沟通一次,都被他骂走,折腾了几小时后,因为内急,才终于安静下来接受护士们的检测和护理。我目睹这一切,心里在想,如果这发生在中国,我想这家伙可能已经被扔出医院大门了。
澳洲人很现实,医疗待遇、社会福利,是人们稳定生活的保障,没有人会去关心什么神8神9一类的鸟事。或许北京的夜景比悉尼艳丽,但澳洲人不会在乎,他们乐在其中,澳洲人的内心不具有中国式的虚荣。在西方人的眼里,中国正在崛起,中国在向全世界炫耀他的强盛与财富,但中国却又是世界上所剩无几无法提供公民正常就医的国家,多少病人因为无法支付昂贵的医疗费被医院拒之门外,多少病人因为没钱而失去了医治的机会不得不在家坐以待毙。
记得几年前回沪,老爸患小疾去医院诊治,医生让他挂液,几经周折,几经白眼,我们终于在硕大的挂液房内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人们要么面无表情地坐靠在椅子上,要么怨声载道喋喋不休,头顶上方都无奈地悬挂着输液瓶,霸气十足的护士就像羊圈里的牧羊犬,一边吆喝训斥着,一边在患者间游荡,说实在的,那情那景,耐性再好都会感觉一股无名火在内心涌动,老爸也以同样的方法输了几瓶液。据说挂液是一种低消费的治疗手段,病人们不断地算计着费用来决定自己如何治疗,在陪老爸挂液的半天里,我满目周围的一切,可以说一派狼藉,内心除了伤感还是伤感。上海的夜景再美丽,在我眼里都是灰暗的。
或许我以前从来没有入过医院,我不知道病人的待遇应该是什么,三个多星期的感慨,我连做梦都在期盼,中国老百姓那,什么时候生命的价值也可以被重视,什么时候生了病也能像澳洲公民那般幸福。我享受着他国的福利,深深为故国同胞的生活环境焦虑,虽然无助,可那是我内心对祖国真诚的永远不会改变的爱。
遗憾的是那个政府掌握着权利却不是人民的政府,他宁愿多少亿地往外抛,一味投下巨资武力维稳,却从不在乎公民的福祉,国家仅仅服务于一小群既得利益者..
底层老百姓失去了人的基本权利,在政府的眼里他们就像野生动物一般。这样的国家崛得再高又有何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