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美女士去世了。纵观她的一生,虽然中途倒了十二年的大霉,但总的来说还当得生荣死哀。
王光美和刘少奇
王光美出身天津财主家庭,北京辅仁大学毕业,学的是数学物理,基本上是日本投降後去军调处当翻译时才参加的革命。用她自己的话说,是“飞去延安的”,没有经历过那些徒步跋涉去延安的热血青年所受的苦。其实象王光美这种有钱人家庭出身,教会大学毕业,中英兼通的才女加入共产党的总数怎么也得有上百人。但脱颖而出的只有王光美和龚澎两个。当时著名教会学校有北京的燕京(现北大校址)、辅仁(原恭王府)、南京的金陵女大、上海的圣约翰、同济,有基督教会办的,也有天主教会办的。
王光美毕业的辅仁是天主教会办的。龚澎则是燕京毕业。上海圣约翰的才女比较有名的是第一届政协代表张本,文革开始风头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然後出现在民间编排的《梅花党案》里。现在大概已经没什么人还能记得她了。
即使在中英文兼备的教会学校地下党有钱人家庭出身的才女中,也大多都是抗战干部。因为日本占领期间只有教会学校里风头不那么紧,结果地下党就发展进去了。龚澎、张本都应该是这类抗战干部,而王光美只能算是解放干部(这是陈毅的话∶我老婆是抗战牌的,少奇同志的老婆是解放牌的),资格甚浅。可唯独她出了大风头,究其原因,并非因为她的英文比其她才女棒,也不是因为她的学历比其她才女高,而是且仅是因为她嫁的男人比其她才女嫁得官都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家主席刘少奇。
龚澎受重用固然也有嫁了江南才子乔冠华的因素,但她的工作能力极强,深得周恩来赏识,沾乔冠华的光不多。她的後任章含之倒是沾了不少乃夫的光。
共产党并非它所宣传的那样量才施用。从这些才女干部的後果看,还是嫁个大官更重要。其他著名的有钱或高层人家出身的地下党才女如陈布雷的女儿文革中自杀。傅作义的女儿对劝降乃父和平相送北京有大功,也没见重用提拔。陈布雷女儿的表姐妹是乔石的妻子。
王光美说,她所享用的一切都是少奇同志的,而她自己的级别,本无资格享受。但文革结束後,王光美并没有回到同是48年入党的那一级别干部的平均待遇中去,还是住到了著名的22号高干寡妇楼,继续沾刘少奇余泽。
我以为王光美应该享有这样的高级待遇。这倒不是因为刘少奇,而是王光美自己坐十二年大牢所应得到的补偿。
问题是,文革死难党团员十六万,其中比王光美资格老的干部一堆一堆的,有谁家的遗属获得了类似王光美这样的补偿呢?当然也不能说一个没有,但绝大多数都没有。文革参与迫害老干部的,只有秦城监狱里滥刑的十七名干警遭到处决。而致死这十六万党团员的凶手不但几乎无人受到刑事追究,连民事追究都没有。报仇也是有级别特权的!
整死了刘少奇的毛泽东遗孀江青被判了死缓。王光美到场听讼,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其他十六万死难者遗属如何出得这口恶气呢?只好往肚子里咽了。蒋宋美龄以106岁高龄去世,竟有大批七老八十的男人去哭灵。这些老男人都是些什么人呢?都是国军阵亡将士遗孤!
这些阵亡将士有的死于抗战,也有的死于国共内战。宋美龄以总裁夫人身分把这些阵亡将士遗孤收集起来,组成救助组织,关心照顾他们的学习和生活,再每人两百美元资助他们留美。两百美元在那时不是个小数。到了八十年代中国政府开放留学时,每人才仅可兑换四十美元而已。2004年王光美设宴把毛、刘两家的後代请在一处,算是化解两家的怨仇。这当然也无从指责。问题是王光美最应该宴请的并非毛家後代,而是林彪的女儿林豆豆。
我初闻“九一三”事件的当时就想到一句典故∶“惜夫击之不中”。《五一七工程纪要》实为博浪椎。但这博浪椎至多就是林立果的意思,林彪断无此念。林家夫妻父子不过是惩刘少奇贬死之惨,才落荒而走。
林立衡一夜之间全家死得就剩她一个。她向中央报告父母行踪的结果是自己也成了案犯中人被劳改了十来多年。当时真有老干部为之扼腕∶林豆豆瞎闹什么!你爸要是成了,你就是大公主了!文革因刘少奇多少有点觉醒到老毛胡来始,以林彪最终彻底觉醒而到达顶点,以後就每下愈况了。周恩来则假装不觉醒到死。而“老毛是胡来”这句话还是周恩来在武汉劝阻张国焘时说的。
做为文革死难的第一号老干部刘少奇的遗孀,王光美最应该关注的是所有文革死难老干部的遗属,尤其是第二号文革死难老干部林彪的女儿,化解刘、林两家被老毛人为挑动制造出来的怨仇;更何况林豆豆还是王光美一块儿做过家庭作业的中学同学的遗孤。可她却把这最後的关注给了并无政治待遇之忧的毛家後人。以军调处酒席宴上的锦上添花始,以宴请伟大领袖後代的锦上添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