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个久未联系的加拿大女友给我打来电话拜年,她属于上山下乡的那拨人,生活经历曲折丰富,谈话间聊起近况,她说她和她的老外老公到中国去旅游了一圈,我问他们的感观如何,她长叹一声:别提了!
听她滔滔不绝地描述他俩在中国的遭遇,我震惊之余打断她,问道:"你说的这都是哪一年发生的事?"她回答:"就是去年年底!2007年圣诞节,我刚回来不久。"
听了她的故事,我意识到我们这些海外人从自己的眼睛里看中国,有偏差。因为我们回国都是为探亲访友,无论干什么到哪里去,都有亲友陪同,车接车送,不会遇到外国人才会遇到的问题。
回去后看到的祖国一直在改变,进步巨大,日新月异,中国大城市的现代化水平已经接近发达国家了,许多方面甚至已经有了超越。
可在一个纯粹的外国旅游者的眼里,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们俩在游历了中国最出名的六、七个城市以后,给出的答案竟然是:中国是个让人难以信任的国度。
看来我们国家的完善和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把他们在国内三个最著名的城市里发生的事记录了下来。
他们从加拿大到中国的第一站是北京,住在王府井附近的宾馆里。安顿好以后,女友兴奋地领着老公去逛王府井大街。
王府井大街气派敞亮,徜徉其中,感觉到北京的惊人变化,古典与现代合二为一。
女友正指指点点的时候,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走向前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第二天想不想去长城、十三陵玩,他们旅游公司的"长城十三陵一日游",价格公道,管接管送管饭管门票管导游......。
那个女的亲热地搂着我的女友巧舌如簧,女友本来隐隐有点觉得不妥,可一来因为出国多年警惕性早已放松,想着跟什么旅游车去游长城区别不大,二来一旁她老公兴致勃勃地直说好,女友就点头答应了。
后来才搞明白,她老公看她们俩勾肩搭背地说话以为她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所以才说好的。
第二天一早在约定的时间,果然见到一个旅游车等在饭店的门口。他们上了车以后,车子又去接了其他一些游客,女友听着那些人说话南腔北调的,显然都是外地进京旅游的人。
车子驶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第一站--长城。女友下车一看,周围及其荒凉,不像是多年前去过的八达岭长城,就去问导游怎么回事。
导游向大家解释说,八达岭都被游人游烂了,没什么看头,这里是新开发的景点,可以看到长城的原貌,将来必定会取代八达岭成为游长城的首选。
女友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无可奈何,和老公俩人戴好帽子手套准备出发。
这时却听见导游在一遍一遍地严厉告诫众人:上去半个小时后就得往回走,车子到点就走,谁也不等。
他们这一车人赶紧行动,爬上蜿蜒的山路,等走到长城边上,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然后看看周围破损的城墙,上长城上照几张相,再一看表,时间已经就要到了。赶紧往高处走了了几步,然后就匆匆忙忙往回赶,生怕那个凶巴巴的导游真的把他们给扔下了。
车又拉着他们向十三陵进发。
导游这时又开始念紧箍咒:"我们只看长陵,到**点之前,你们每个人一定要按时回来,车不等人,到点就走。"
大家在导游赶鸭子一样的陪同下,匆匆走了一遍长陵。女友说,哪里是游览,一群人在竞走呢!她到后来走的气喘吁吁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然后导游又匆匆领他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看一个西藏的什么文物展。
女友说不想去看西藏的东西,他们以后会到西藏去,而且本来这就不是他们讲的一日游的内容,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参观一下十三陵的博物馆和位于地下的定陵。
导游回答:"我们就是这么安排的行程,每人格外交一百块门票钱,交了之后,你们如果不想看就在车上坐着好了。"
上了贼船由不得人,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们走。
不到半个小时,全车人已参观完毕。
下一站,旅游车将他们拉到一个偏僻的农村饭店吃饭,那个饭店根本没有其他客人,只有旅行车拉来的人。导游向大家说:社会主义好,管吃不管好。大家随便坐,吃了好上路。
屋里摆了几个巨大桌子,好几个旅游车的人都坐在那儿狼吞虎咽。女友他们坐下后,很快饭菜就上来了,米饭馒头和菜都是装在脸盆一样的大的塑料盆里,菜一上来,女友探头看着,刚研究明白那里的内容是什么,告诉老公,再扭过头来,盆已空了。她抓了一个馒头在手里,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嚼着,惊见邻座的一个人一碗米饭已经呼噜下去了。
不一会工夫,盆盆清,同桌的人纷纷吃饱了离去,她自己刚吃了三分之一个馒头。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两个身穿油渍围裙的小伙子,可能是厨子吧,坐在他们对面的空座上看他俩吃饭。因为被导游急行军拉练一上午,体力消耗很大,他俩都饿坏了,虽然被人盯着看不舒服,但他们仍坐在那儿啃馒头。
可对面的小伙一面看一面抠鼻子,抠出来的东西用指甲一弹,抛物线状准确射入他们刚刚吃过的菜盆里。
女友两口子再也坐不住,扔下馒头,落荒而逃。
导游又赶着大家上车,女友想好像一日游的内容已结束了,他们还急什么?
却原来,是拉着他们到旅游礼品店购物。
这次导游不着急了,让大家慢慢逛,仔细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商店里旅游纪念品丰富,有许多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几乎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买了一些。
导游招呼大家上车又奔向下一家店。
这家店专卖玉器制品,价钱离谱。全车的人都只是看看,没有一个人掏钱买。本来嘛,出来旅游,谁会买又贵又重又不好带的玉器上路。
导游再三游说后仍然无人识抬举,这时店主的脸色已很难看了,导游和司机的脸色更难看。
导游最后恶狠狠地说了句,都想好了?都不买?那就走吧!
大家都以为是要往回开了。
可是车子在荒郊野岭开了一阵,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建筑物前,司机恶声恶气地赶大家下车,有人问到这里干什么也没人搭腔。将一群人赶进一个空屋子以后,一转身司机和导游就消失了。
女友打量这个建筑物,像是个废弃的小学校或者是小旅馆,每间房子格局都一样,房间的门已被卸掉,用了一块破布当帘子隔开外面,探头往外一看,帘外面竟然站着一个彪形大汉!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同车的人偷偷拿出手机打电话,女友听到对方问他们在哪儿,他们这车人没有一个能说出方位来。那个大汉发现有人打电话,立即冲进来大声呵斥制止。
女友走出来,那个大汉问她要干什么,女友说我想上厕所。大汉打量了她两眼,手一指告诉她厕所的位置。
她在往厕所走的路上,发现走廊两侧有的房间里面也关着人,门口也有人把守。
女友想这怎么跟香港警匪片一样,太戏剧化了。
走进又脏又臭的厕所,要锁门发现门上没有锁。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被谁看两眼也无所谓了吧,就解开了腰带。
刚蹲下去,门"呼"地一下被拉开,一个男人看看她又把门关上了。她刚定下神来要解手,门"呼"的一下又被拉开,这次是个女的,看见她在里面就把门给关上了。
在她小解的过程中,门被突然推开了四次。
对面是男厕所,每次门被推开,她都看得见对面有男人站在那儿小便,当然对方一扭头也可以看见她!
她一直在心里想对策,从厕所出来后,她偷偷溜到大门口,发现他们乘坐的旅游车已不见了,楼外面空空如也,周围看不到任何人烟,不知这些人把他们扣在这里意欲何为。
她转回来,惊见那个彪形大汉正在门口拦着她老公不让他出来,她忙过去问是怎么回事,原来老公看她久去不归,放心不下,想出来找找,因为语言不通,那个大汉硬拦着他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女友问那个大汉:你把我们关在这里要干什么?我们车的导游呢?大汉一概摇头。
女友严肃地说:"我们俩都是加拿大人,来中国旅游的,如果出了问题,加拿大是不会不管的。你把导游找来,我要和他讲话。"
那个大汉让她进屋,她坚持不进去,就在走廊上等。
过了一会,导游鬼鬼祟祟地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问女友:"你找我干什么?"
女友回答:"我们要回去。"
导游一副无赖面孔说:"车已经走了,我也没办法。"
女友说:"你如果不把我们送回去,我会给公安局和加拿大大使馆打电话寻求帮助。"
"你打了吗?"
女友盯着他说:"我没有电话,但是同车的人有,想打随时都可以打,你看着办吧!"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彪形大汉进来挥挥手,让他们出去,门外停了一辆没有旅游团标记的普通面包车,司机也是个生面孔,将他们拉回了北京。
进城后,在一个汽车站旁,司机将其他人都赶下了车。单单把女友两个人留在车上,将他们送到了他们住的宾馆附近。
直到走进宾馆,女友一直吊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想起其它屋子里的人,不知后来怎样了,再把他们拉回去买玉器,会是最好的结局吧?
女友分析,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一方面乘坐这种车的都是外地人,通常在北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同时这些人在外地也属于无权无势之人,有钱有势的人自己有车也有人招待,谁会去坐旅游车。外地的普通百姓即使吃了暗亏也没有渠道、时间、金钱、精力在北京报案、打官司;另一方面,旅游车一定有后台,小来小去的投诉大概就被压下来了。
估计因为女友的老公是如假包换的老外,她又抬出了大使馆的名号,奥运会马上就要开了,一旦捅出事来这个"国际影响"只怕是他们的后台也要顾忌的,所以才放了这车人一马。
女友说,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就有这样的事发生,不是自己经历,谁能相信?
我一个中国人,在自己国家遇到麻烦要抬出别的国家名号来救自己,心里真不是滋味。
至少还有的抬,有惊无险,已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