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春，趙丹和葉露茜，顧而已和杜明潔，還有唐納和藍蘋這三對新人，合辦婚禮。（網絡圖片）
趙丹主演過三十多部經典電影，這奠定了他在中國影壇的地位。然而他也沒逃過文革風暴中的摧殘。江青為封殺風流往事，對其昔日老友以「特殊手段」封口，到底怎麼回事？
趙丹主演過三十多部經典電影，像《十字街頭》《中華兒女》《烏鴉與麻雀》《馬路天使》《麗人行》等，其中《馬路天使》和《十字街頭》，奠定了他在中國影壇的地位。
有人問趙丹的夫人黃宗英：趙丹哪部電影演得最好？她總是回答：他的死。
導演自己的死亡
《中國新聞周刊》2008年9月刊登了名為「趙丹遺言」報導。文章說，1980年10初，北京醫院412病房裡的趙丹已經處於彌留之際了。10月5日，他突然迴光返照，向妻子黃宗英交代身後事。他說，有要緊的話要對組織講。黃把趙丹的意見整理成文字，並聯繫了時任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胡喬木。
很快，主管宣傳的胡喬木等人來到醫院。
黃宗英代替趙丹說了三個問題：1、不要管得太具體；2、給領導者以藝術欣賞的自由；3、支持建立個人風格的創作集體。
胡喬木連連點頭說：「很對，很重要，很有意義。」臨走，還讓黃宗英把趙丹的意見整理出來發表。
趙丹當時留下了哪些話呢？他說：
「黨大可不必領導怎麼種田、怎麼做板凳、怎麼裁褲子、怎麼炒菜，大可不必領導作家怎麼寫文章、演員怎麼演戲。」
「文藝，是文藝家自己的事，如果管文藝管得太具體，文藝就沒有希望，就完蛋了。『四人幫』管文藝最具體，連演員身上一根腰帶、一個補丁都管，管得八億人民只剩下八個戲，難道還不能從反面引起我們警覺嗎？」
「要不要硬性規定以什麼思想為唯一的指導方針？要不要以某一篇著作為宗旨？我看要認真想一想、議一議。我認為不要為好。在古往今來的文藝史上，尊一家而罷黜百家之時，必不能有文藝之繁榮。」
趙丹還說到「外行領導內行」問題，說「為什麼要死死拽住那麼多非藝術幹部來管住藝術家們呢？有些非藝術幹部在別的工作崗位上也許會有所作為的。可是，如今那麼多『游泳健將』都擠到一個『游泳池』裡，就只能『插蠟燭』了。」
1980年10月8日，《人民日報》在第五版頭條刊登了這些話，題為「管得太具體，文藝沒希望」。
文章發表後，文藝界一片叫好聲，但是惹惱了高層。時任《人民日報》總編輯的胡績偉和副總編輯秦川傳話說，上面有話了，一個領導說，「趙丹臨死還放了個屁。」另一個版本是，趙丹「放了一個反黨的屁」。
10月10日，趙丹去世。《人民日報》發表的這篇文章，被人們稱作「趙丹遺言」。
這段往事，是2008年9月12日，84歲的黃宗英在病中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的。她當時一字一句地說，「我想，趙丹是在導演自己的死了。」而她覺得，趙丹一生中，這齣戲是演得最好的。
1936年春，趙丹和葉露茜，顧而已和杜明潔，還有唐納和藍蘋這三對新人，舉行了集體婚禮，在杭州六和塔下合照。（網絡圖片）
合照惹禍？捲入權鬥？
趙丹原名趙鳳傲，祖籍山東肥城，1915年6月27日生於揚州。他的父親趙子超時任北洋軍閥營長，母親黃秀芝是當時出名的揚州美女。趙丹兩歲時隨父母移居江蘇南通，父親在南通開設影戲院。
1931年，16歲的趙丹考入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學習中國畫。1932年，他開始從事話劇和電影演出，加入明星影片公司，很快成為明星。
1936年春，趙丹和葉露茜，顧而已和杜明潔，還有唐納和藍蘋這三對新人，舉行了集體婚禮，在杭州六和塔下拍下一張舉世聞名的照片。大導演鄭君里任司儀兼攝影，大律師沈鈞儒任主婚人。
藍蘋就是後來毛澤東的第四任夫人江青。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趙丹加入左翼救亡演劇隊，1939年前往新疆，卻遭當時行政長官盛世才逮捕，直到1944年9月國民黨控制新疆，趙丹才被釋放，但妻子葉露茜改嫁了。1947年趙丹與黃宗英再婚。
1949年中共建政後，這位蜚聲影壇的著名影星，開始生活在被批判改造的陰影之下。
黃宗英說，「阿丹一生飽受非人摧殘」，「我們的婚姻，竟主要由無邊的苦難支撐」。
1951年，趙丹主演的《武訓傳》轟動全國。但沒過多久，《武訓傳》受到批判。趙丹曾回憶：「我一生中從未經受過像這樣的批判，一下子給嚇懵住了，思想異常混亂，變得終日惶惶，常常寢食不安，徹夜難眠……」
這是怎麼回事呢？據南京報業集團的《周末》2014年《〈武訓傳〉批判背後：江青與趙丹的糾葛》一文，當時的江青，1951年起先後出任全國電影事業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宣部電影處處長等職。
江青親自主持了對《武訓傳》的批判。不過，由於周恩來的出面，趙丹被保護起來。
從1954年到1964年間，趙丹重上銀幕，主演了《李時珍》《林則徐》《聶耳》等，1957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但江青沒有忘掉趙丹。黃宗英在一篇回憶文章中，提到江青與趙丹在1959年的一次會面。
黃宗英說：「有一天，江青派車把鄭君里、黃晨夫婦和趙丹與我接到（上海）永福路上一個深宅大院。」
江青指著趙丹和鄭君里，對一位市領導說：「我在上海只有這兩個最好的朋友了。今天我就把他們倆託付給你老了。」然後江青又煞有介事地對趙、鄭二人說：「我希望你們今後一定要多聽我們的，不要去聽他們的。」
江青嘴裡冒出來的「我們」和「他們」，讓黃宗英等人一頭霧水，著實有點懵。黃宗英他們沒有意識到，江青的意思是不要聽周恩來的話，應該多向上海市委柯慶施和張春橋匯報工作。
這次事件後，趙丹仍是我行我素。於是他主演的《聶耳》、《烈火中永生》等影片又遭江青「大批判」。
毛澤東和江青（藍蘋）1940年代在延安結婚。（圖片來源：公有領域）
文革風暴「139號」死裡逃生
時隔不久，「文革」爆發。上海文藝界名氣最大的導演裡，鄭君里首當其衝，演員中趙丹首當其衝。從此，剛過50歲的趙丹，再無影視作品。
1966年的10月9日凌晨，上海發生了數起神秘的抄家案，趙丹、鄭君里、顧而已、陳鯉庭、童芷苓等五人的家閃電被抄，但只抄日記、書信、手稿、照片相冊和底片，以及上世紀30年代的電影畫報；還威脅不准說出去，否則掉腦袋。
1967年11月，鄭君里、趙丹、顧而已等18名在上海曾和江青共過事的人，全部被隔離審查。
那張曾轟動上海灘的照片，與江青合照的人中，鄭君里1969年被迫害致死，顧而已1970年自殺，唐納早已出國，趙丹雖得以倖存，但也經歷了九死一生。
趙丹被投入監獄，沒有了名字，只有一個代號「139號」。他遭受到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在押的幾年裡，每天被迫做的就是，反反覆覆地交代往事，自我批判，自我貶斥。
李輝在《讀趙丹的文革交代》一文中寫道，「讀趙丹的交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令人難以忍受的是，他甚至還不得不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自己。」
黃宗英也和李輝提到趙丹在獄中被打、被精神折磨的一些情形。
她說，趙丹後來告訴她，「在提審時，打手從外邊來，站四角打，把他打過來，打過去；在牢房裡，打手也是從外邊來，站兩角打，或把他綁在床上打；先是每次打過之後，次日或隔日就拉出去鬥。某次打得鼻青臉腫，不能拉出去鬥，以後就不往臉上打。
「當趙丹逝世之後，做屍體解剖後，有參加解剖的宋慕琳（醫生，我的朋友）某日對我說：『趙丹身上，沒有一塊地方沒傷，包括兩隻耳朵，太慘了。』」
江青為什麼要把昔日的朋友趕盡殺絕？是為了封他們的口嗎？
據《瀋陽日報》2008年2月刊文《江青往事：上海灘的緋聞女星》，江青最早與富少俞啟威一起生活，之後到上海與電影圈的唐納結婚，不到一個月發生婚變，唐納多次自殺，鬧得滿城風雨，之後江青又為了角色與已婚的導演章泯秘密同居，在上海待不下去了，才去了延安。
幾十年後的文革，所有與當年藍蘋有關的朋友全部遭殃，連幫她工作很久的女傭秦桂珍都不能倖免，除了章泯無事。
1976年9月毛澤東死了，江青10月被捕。
1977年底，趙丹獲得平反。因長期關押，出獄後他一度出現語言障礙。文革後，趙丹又被邀飾演周恩來。正式開拍時，又不讓他演了，原因說是趙丹30年代和江青的關係。
1980年10月10日，趙丹因癌症去世，終年65歲。
趙丹早年受中共地下黨蠱惑，一生追隨共產黨，演了不少吹捧中共的影視劇，但沒有逃過牢獄之災，還在江青的陰影下備受折磨，事業夭折。中共體制的荒唐，和草菅人命的本質，從趙丹的經歷可見一斑。
（本文出自：〈【百年真相】節目組 與江青合辦婚禮 趙丹惹禍上身。文章有刪改）
責任編輯:方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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