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23年4月24日訊】因為不顧反對買了一架灣流飛機,2018年的一場家庭會議,讓祥生創始人陳國祥最終妥協。他按照被安排好的路線,退居二線,把公司管理權交出,給了自己的子女。
第二年年初,祥生內部發布通知,陳老闆的兒子陳弘倪擔任祥生地產集團總裁,統籌地產整體業務。女兒陳雪宜擔任總裁助理,協助分管公司資金管理和財務管理中心。
陳公子是八零後,2010年在美國一所州立大學畢業,第二年進入祥生實業旗下的酒店管理公司,負責酒店業務。後來一路成長,接班前是地產集團執行總裁。
和其他接班的二代一樣,祥生陳公子掌管公司後,進行了大規模的人事和公司架構調整。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裏,祥生連續成立了華中、山東兩大區域,地產區域數量從七個增加到了九個。同時,正榮、旭輝、融創等房企的大批高管加入祥生,比如負責集團營銷工作的副總裁,就由旭輝之前的網紅高管周琦嘉擔任。
翻了一下名單,這些高管中不少人和營銷條線有關,經常公開參加一家頭部地產代理公司組織的活動。陳公子自己也和這家地產代理商的總裁結下深厚友誼,加盟祥生的高管,不少就是他推薦給陳公子的。他們給陳公子的另一個建議是:把公司總部搬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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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飛機緩緩滑入虹橋機場,第一個映入眼帘的,就是申虹路上數十家房企的標識。這是長三角一體化核心樞紐的虹橋商務區,西入江浙,背靠上海的金融和人才資源,到處都是一飛衝天的野心。
有野心的房企慢慢把總部聚集到那裡,然後打開中國最富饒的區域——長三角市場的大門。
2017年4月,重慶一家百強房企,把公司總部成建制地從重慶遷到了上海虹橋萬科中心。通稿上說,他們遷址虹橋。兩個月後的一天,萬科中心樓下忽然鑼鼓震天,重慶房企的員工伸出頭去看,旁邊的同事告訴說:虹橋又來了一家地產商。
這家房企名叫新力,來自江西。從那以後,新力的名字經常出現在他耳邊,今天是某同事跳槽過去了,明天是某地塊又被新力搶走了。當時新力的二號人物是來自萬科的佘潤廷。後來,連地產打工皇帝陳凱都加入了。
新力在把總部搬到申虹路的虹橋萬科中心的兩年後——2019年,成功上市了。此時距離他們成立,不過九年。一年後,新力銷售額過了千億。從零到千億,萬科花了二十六年,新力用了十年。
2018年,正榮和中南搬進虹橋,同年實現了千億目標。從2016年到2020年,百強房企有30家把總部遷到了上海,其中絕大部分都進入了虹橋。
2020年房企長三角拿地前五名的房企,有三家駐紮在虹橋。他們做生意、搞投資,從來不以有沒有錢為前提。愛拼才會贏,似乎只要夢想足夠大,大家都會搶著替你買單。
老闆、經理人、銀行和地方政府,共同把這場遊戲推向了高潮。和新力的速度差不多,2019年,祥生搬進虹橋,然後一路狂奔,同年就突破了千億,第二年成功上市。
陳公子在這場規模突進中,功不可沒。他主導了祥生「1+1+X」戰略落地,要深耕長三角的三四線。2020年10月,新出臺的三道紅線正讓不少房企感到恐懼,碧桂園開啟了區域裂變,從此朝著裁員路上一去不復返。
另一邊的祥生卻將新成立的華中區域一分為三。新出現的聯創區域、蘇寧皖區域、江西公司事業部,又讓陳公子離野心又近了一步。
一個月後的11月18日,陳公子終於在港交所鳴鑼敲鐘。上市後,他接受採訪,說的還是規模增長。但上市僅僅三個月後,2021年初,祥生便被裁員30%的負面消息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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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月底,新力總部從上海虹橋搬到了兩公里外的經緯商務官邸。新辦公地是一棟地下兩層地上三層的小洋樓,足以容納所剩無幾的員工。隔了兩天,很久沒有現身的董事長張園林,到公司轉了一圈:然後再次消失。
十多天後,中國房地產行業上市最快的黑馬新力,成為了這輪調控中第一個退市的房企——沒有任何反抗……
在此之前,佘潤廷和陳凱都早已離開了新力。佘潤廷之後回了協信做總裁,一年後辭職,在辭職的第二天,他因為一場車禍不幸離世。
4月16日的凌晨,祥生創始人陳國祥,猝然離世。
陳老闆是從諸暨走出來的民營企業家,公開資料裡,他最早在諸暨酒廠當技術員。3歲那年,才進入諸暨服裝針織廠當廠長,號稱絲大王,後來農村改造進入房地產行業。
實際上,陳國祥早年走得並不像資料寫得那麼一帆風順,他最早的職業是:拉車。
30年篳路藍縷,1995年才熬到祥生地產成立。諸暨人後來說,一座諸暨城,半部祥生史。這就是祥生在諸暨地位的最好證明。很多諸暨老闆都會把錢投給陳老闆。陳老闆口碑很好,經常讓合作方拿大頭,自己拿小頭。
在業內,祥生也是出名的員工福利好,逢年過節會給員工父母孝心福利。他身邊人說,老董事長看到員工總是笑嘻嘻的,是個非常慈祥的長者,等電梯都會和你謙讓。陳公子掌舵公司後,把公司總部從杭州搬到上海,然後一路狂奔。老陳已經攔不住了。祥生在上海給老陳留了一間董事長辦公室,但他很少去。
祥生出現債務危機後,家人讓老陳找浙江的領導紓困。過去兩年,很多地方政府都在拿真金白銀,幫助本地房企度過危機。比如佛山對碧桂園、河南對建業。最不濟,也會像南通對中南那樣,積極引入外部資金。
祥生最早被稱為「浙系房企四小龍」,和中梁、佳源齊名,一堆浙系老闆,會跟投祥生項目,但陳國祥退休,公司搬出浙江後,一部分隨著祥生狂飆,一些人選擇了放手。同樣,在浙江的地方政府的眼中,祥生也不會是救助的優先項。他們會向其實資金鏈更緊張的德信伸出援手,因為對方的總部,還在杭州。
2022年3月,祥生宣布一筆美元債利息沒有支付,他們暴雷了。就在宣布違約前三天,他們還在賣子公司,湊錢還債。但3月底的事大家還記得,長三角大多數的售樓處,都在後來的兩個月關門歇業。6月7日,祥生再次違約,當時他們還在賣湖州的項目。
也是那段時間,祥生開始搬離虹橋。此時,房企暴雷潮已全面蔓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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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報導,祥生陳老闆被傳罹患白血病已經一年多了。慢性白血病似乎一般不會離開地這麼倉促。一家浙江房企的高層,在老陳去世後感嘆:公司積重難返,家庭太過複雜。
陳老闆的一位手下說,老闆是心病。陳老闆退居二線後,一位一直跟投祥生項目的浙江老闆問他,你怎麼在幕後把控風險?
老陳掌舵祥生時,對合作夥伴非常慷慨,項目也會講究品質標準。陳公子接班後,標準就下降了很多。老陳說自己還在上海一個好位置給兒子留了塊地:出了問題,大不了把地賣了。
這塊地位於上海虹口北外灘,名為祥生上海中心,是公司最核心的資產。祥生把毛地變成淨地,就用了從2003年到2019年這一代人的時間。小陳沒把這塊地當做壓艙石,項目在2020年選擇開工。
很快祥生出險,可惜這塊有300億貨值的地不僅沒能入市,也從淨地變成爛尾項目。陳國祥去世前一個月,祥生上海中心作為增信項目,出現在了境外初步重組方案中。但這種地塊能力挽狂瀾的前提是:沒有超融。
一生心血被辜負,老陳非常痛苦。據說暴雷後,每天都有債主堵在他家門口。後來,他不得不把這套杭州九溪玫瑰園的別墅,掛牌8億元出售,表達還債的決心。
每次去九溪玫瑰園見朋友時,都能看到這套別墅。它就在九溪玫瑰園的入口。再後來,債主跑到陳老闆女兒住的小區討債,然後公開發了一條自己睡在小區馬路邊的視頻。
視頻傳出的第二天凌晨,2023年4月16日00:26,最珍視自己聲譽的陳老闆,突然去世。
虹橋的民營房企老闆們有一個微信群,微信群裡有18個老闆在。在以前群裡很熱鬧,老闆們經常聊天,談城市、談投資。看了下這個微信群,沒暴雷的房企老闆,只剩下一個了,群裡也已經半年沒人說話。
最近兩個月,見了其中幾個暴雷了的房企老闆。一位房企老闆以前每天都要去公司上班,不停地在公司走廊裡轉悠。最近說自己現在一個月就上一星期班了:沒意思,還不如在家睡覺。
另一位虹橋老闆的壓力,比陳老闆還大。去年上半年,他吃了半年的安眠藥,睡不著,一閉眼,債務和利息像一座山一樣就壓了下來。去年他還掉了一筆數億美元的美元債。剛還完,上海靜默,他和全公司員工一樣,被關在家裡兩個月,什麼事也做不成。兩個多月後一解封,又一筆美元債到期。他崩潰了,決定躺平了。公司立即裁員,員工從數千名,變成了數百名。
經濟觀察報前些天報導,百強房企中有43家披露了僱員和薪酬數據,其中35家的員工數量同比減少,累計減少了:12.4萬人。
有個人大教授曾說過一句話:一個人,一家公司,一個民族,生死自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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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8日,上海開啟了今年的首批次集中供地,出讓時間長達四天,一共19塊地,起始價將近500億,算得上今年上半年中國土地市場最大的一場資本盛宴了。
筆者的好友根據意向名單排了張表,大概有四十家房企報名拿地,排名報名地塊數量前十五的房企,無一例外都是純國企,第十六位是萬科。報名最多房企是招商,然後是野心勃勃的建發,隨後華髮、越秀、國貿,都有拿12塊地的意向。
這張意向榜單,進入前十的門檻,是報名9塊地。
在上海和一家報名了十多個地塊的房企領導吃了頓飯,他說大家都在搶地,就是拼運氣。上海土地掛牌的第一天,一家國企第一個去了安徽九華山燒香拜佛,隨後大多數房企都去了。有房企高層說,佛祖不夠用了,我們準備派個員工駐紮在九華山。
城市分化已經是不可阻擋的趨勢了,上個月月底,有位記者在萬科業績會上問張海:除了燒香拜佛,我們怎麼減少拿地的不確定性?
但除了碧桂園、龍湖,沒看到任何一家熟悉的規模型民企,有拼拼運氣的打算。扎根長三角最深的房企聚集地大虹橋,仍然一片死寂。問了一家大本營在上海的房企巨頭,為什麼不試試運氣?他們的回答是,已經很努力想找錢參與了,但上海拿地需要拍地資金提前趴賬,比例大概在120%左右。
報名地塊數量排前十的國企們,每家授權的資金可能都超過百億了,而上海最牛的民企,可能連一塊地的土地款,都很難拿出來了。不過,很多民企老闆已經不關心了。他們更關心的,是恆大許家印將有什麼下場,復牌的融創還能不能救回來。
一個民企老闆說,自己資產盤算了下,大概負100多億,而且剩下的資產,都是一些難以去化的庫存:還能怎麼辦,就這麼熬著吧。
4月16日聽到陳老闆去世的消息後,這位民企老闆當天便預約了一個全身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