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演繹著多少人間的悲歡離合。(網路圖片)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演繹著多少人間的悲歡離合,也留下多少不解的懸疑。我原是個唯物論者,從不相信鬼神或者因果之類的事情。但是發生在我家裡的關於連奪我奶奶、姐姐、外甥(姐姐的親生兒子)三條人命的故事,徹底動搖了我的唯物主義思想,使我不得不相信這個世上確實有很多東西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注視著你,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你。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一段不忍回憶的辛酸往事,我把它記錄下來,算是我對逝去的奶奶、姐姐、外甥的一份緬懷和祭奠,但願他們在天堂一路走好!
我家生活在東北的一個小縣城,我的奶奶共生了十幾個子女,後來活下來九個,即我四個姑姑,二個大爺(東北人稱伯父為大爺),二個叔叔和我爸爸,爸爸在男孩中排行老三。我的叔叔、大爺都生活在農村鄉下,只有我家居住在縣城,而且我的爸爸從小就非常的孝順,所以奶奶在我小的時候,大概是我爺爺去世不長時間就搬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直到她去世的那年。
我家裡五個女孩,一直沒有男孩。中國有句俗話叫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時我父母是非常封建的,始終覺得需要有個繼承香火的男孩,為了養兒防老,奶奶也總認為我媽媽沒生兒子,說我們家絕後。後來由於大爺家大娘死的早,在奶奶的極力勸說下,就過繼了大爺家的大兒子在我家,做了我父母的繼子,我們五個姐妹就有了一個哥哥。
我的姐姐比我大一歲,如果她活著今年四十一歲了。姐姐在小學、中學時學習非常好,連年是三好學生。那時父母都有工作,家裡的家務大部分都落在我姐姐一個人的身上。正所謂長兄如父,姐姐老大,自然承擔起照顧家庭的重任,而且她還要帶我們四個妹妹,確實很累的。過繼的那個哥哥什麼活都不干的,因為他是男孩,奶奶在我家是說的比較算的,我父親什麼都聽我奶奶的,什麼好吃的都給他。他是十三歲到我家,父親把他農村戶口落到我們家的工業戶口,那時叫吃「紅卡片」的,哥哥高中畢業後,父親又安排他到我父親的工廠上班,給他找對象結婚。他前後在我們家生活了十二、三年,父母對他傾注了數不清的心血,但是現在幾乎都不和我們來往,也從來沒有主動來看看我的父母,大概也是血緣關係吧,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
大概是一九八五年,我父親在單位做了供銷員,經常在外面出差,時間長的要一個月,全國各地的跑銷售。我姐姐當時上高中一年級,看到家裡我母親一個人實在照顧不了,就主動提出退學參加工作,雖然她成績在家裡是最好的,但她非常的懂事兒,父母考慮再三沒有同意。這時候,由於我父親收入多了,我家面臨著要蓋新房子,當時蓋房子都是自己家人和親屬幫助,別人家有兒子蓋房子很容易的,而我家五個女孩,都不是很大,雖然父母起早貪晚的幹,進度也很慢,而且父親還要出差。大姐看到家裡這個情況,說什麼也不上學了,在家幫忙,父母看她決心這麼大,也就順了她,主要也是考慮家裡的實際,老的老小的小,需要家裡有人照應。
姐姐就這樣提前參加了工作,擔負起家庭的重擔。母親上班三班倒,姐姐也是,父親常年出差在外,姐姐就和母親承擔起家裡的全部家務。由於過早的步入社會,姐姐很早就交了朋友,她交的朋友是農村的,當時他朋友的父親租我家西邊房子開飯店,他們什麼時候好上的,因為我當時年紀小也不知道,但我父母是極力反對的。後來因為奶奶的介入,才使姐姐與姐夫結婚了,當時他們沒有房子,而我家新蓋的房子東邊剛好有一間閑置,他們就在東邊的屋子住,並於當年生下了我的小外甥,我們叫他鶴兒。前面說到,我家對男孩是極為偏愛的,當時我家過繼來的哥哥早已成家搬出去過了,所以鶴兒的出生是我們家的一大喜事兒,人人都圍著這個孩子,特別的喜歡。尤其是奶奶,無論有什麼好吃的,都要給我的小外甥親自送去。
一九八八年,我高中畢業參加了全省招干考試(現在是公務員考試)參加了工作,姐姐也就是這一年生下我的小外甥。我們家的房子是這樣的,東邊一間姐姐姐夫和外甥住,西邊的出租出去,中間開門左右各一個屋子,父母和最小的妹妹住左邊屋子,奶奶和我及另兩個妹妹住右邊屋子。
由於孩子的出生,給我家帶來了許多的歡樂,一有時間姐姐就抱著鶴兒到我們屋裡,奶奶非常的喜歡這個孩子,不管有什麼好吃的,奶奶都拄著枴杖送過去,我們說我們給拿過去都不行。
轉眼孩子三歲了,我身下的妹妹(比我小一歲)也已畢業參加了工作,當年的春節我父母和我婆家及妹妹的婆家商議我和妹妹的婚事,訂於六一我出嫁,十月中旬妹妹出嫁。當年的春節真可謂非常的熱鬧,我們全家都忙乎著我和妹妹的婚事。
可誰也沒有想到,只過了幾個月,接連發生的不幸,徹底擊潰了我們這個溫馨幸福的家庭,留下的是一份刻骨銘心的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痛。
那年一過了年,我和妹妹就忙自己的婚事,媽媽忙著給我們倆織毛衣毛褲。北方當時有這樣的習慣,女兒出嫁媽媽要給織毛衣褲,我記得我和妹妹都是紅色的毛衣,綠色的毛褲,一有時間媽媽就在那兒織。
大概是三月份,北方的初春乍暖還寒,雖然天氣較冷,但是冰雪還是悄悄地融化。有一天傍晚,奶奶拿著橘子想給我外甥送去,當時我們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去的,當我們發現時,由於房頂化的雪水在地面結冰,她已跌倒在姐姐的屋外了。我們急忙送醫院,拍了片得知是大腿骨折。在醫院做了處理後,就回家休養,畢竟奶奶是八十七歲的人了,很長時間也沒怎麼好轉。我們全家都很難過,最難過的就是姐姐。姐姐經常陷入深深的痛苦和自責中,說如果不是給她兒子送橘子,奶奶也不會這樣,我們怎麼勸她也無濟於事。
爸爸照例經常出差在外,姐姐和姐夫孩子小,我和三妹還要上班,兩個小妹妹一個上中學,一個上小學,把奶奶一個人經常留家裡也不放心。鄉下的二大爺,就是爸爸的二哥就說把老人接他們那兒去,家裡有人照顧,雖然他們條件不好,但考慮當時我家實在沒人照顧,而且我的大爺和最小的姑姑家也在那個村子裡,就只好把奶奶送到了鄉下。
奶奶在鄉下的日子,只要一有時間我們都會過去看她,從我家到那個村子也就二十幾公里的路程。奶奶到了鄉下,總想我們,尤其想姐姐家的孩子,也可能對農村條件的不適應,她的腿不僅沒有好轉的跡象,而且身體每況愈下。鄉下的老人們都說,奶奶恐怕快不行了。我當時還沒有這方面的經歷,感覺人挺好的,怎麼就說不行了呢,非常不理解。
一天傍晚,爸爸著急的回家告訴我們說,奶奶不行了,單位車一會來,你們坐車去,我先去鄉下,說完爸爸就先去鄉下我二大爺家了。我們等到爸爸單位的車拉著花圈一起過去的,我們和奶奶的感情特別好,失去了奶奶對我們的打擊很大,心情都特別沉痛。因為我家族在那個村子是個大家,親戚比較多,許多人都在幫忙處理後事。我們去看奶奶,她安祥地躺在那兒,免不了大哭一場。姐姐當時孩子小,我們沒有讓她先過去,她是後趕過來的,她過去之後就扑在奶奶的身上大哭,好幾個人才把她拉走,並且當天沒讓她在那兒守夜,讓她回家照顧孩子,可她說什麼也不走,自己說是她害了奶奶,奶奶不摔倒就不會這麼快走。
奶奶活著的時候,那時我還很小,奶奶就給自己準備了一口棺材,一直存放在鄉下二大爺家的儲存玉米的叫玉米樓子的下面,我們那時一放假就到鄉下,在二大爺家住。那個棺材是用上好的木頭做的,描畫得很精緻,印象中放了好多年,都有些陳舊了,那天父親他們就商議用這個棺材給奶奶下葬。
第二天,天空陰陰沉沉,瀝瀝拉拉地下著小雨。家裡按照傳統進行了一系列的送葬儀式,當起靈要把遺體送火化場時,卻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因為當時火化場有規定,凡遺體必須用他們的棺材,他們要收費的,但我們這邊已把人放到自己準備的棺材了,那個火化場的棺材也拉來了,就這樣一個人去世帶著兩個棺材一起前往火化場。按照民間的說法,火花或入土棺材不能空的,空是犯忌諱的,也許接下來的悲劇就從這開始的。
北方人去世要放壓口錢的,具體什麼原因我不知道,就是人要死時把一枚過去的銅大錢放在死者的口裡,火化前拿出來。奶奶火化前,照例要拿出壓口錢,但那天,那個壓口錢卻怎麼也拿不出來。奶奶的牙齒是非常好的,到她八十幾歲走的時候一顆牙也沒有掉。大家費了好大的勁才拿出來一半兒,剩下的那一半兒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來了,在場的無論歲數大小的人,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沒辦法只好放棄。後來聽說那是找伴兒,是有說道的。
下葬細節我就不多說了。人下葬三天後是要圓墳的,奶奶去世的第二天,媽媽和爸爸就準備了東西要去鄉下,我和姐姐姐夫妹妹們在家,因為我們都要上班上學,就沒有過去。姐姐自從奶奶去世,她人一直精神恍惚,和鄰居說奶奶死和她有關之類的話,我們勸她別想那麼多,也沒有過多的留意她。就在奶奶去世的第二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的頭上有一塊是禿的,有巴掌大,一點兒頭髮都沒有,中間有一個眼兒,莫名其妙的。我那時候經常睡懶覺,起來時把這個夢和媽媽姐姐說,她們說我就是懶,不想起來幹活,大家都沒有在意。
當天晚上姐姐和姐夫都是晚班,晚班就是從下午的4.30分到半夜的12點下班。傍晚天氣變得非常不好,刮著風還下著小雨,因為奶奶第二天要圓墳,爸爸和媽媽上午就去了鄉下,家裡就我和三個妹妹還有姐姐家的孩子。那天夜裡感覺天很黑,妹妹們和孩子睡著了,我突然聽見姐姐家東屋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大風刮開了,「咣當」、「咣當」地忽閃著,聲音很大。我穿上衣服出去關門,到了門口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非常的害怕,急忙關上門就跑回來,並且關好我們這屋的門。可是過一會兒,姐姐家的門又莫名其妙地開了,好像被什麼東西特意打開的,我又出去關了一次,這次出去感覺更害怕,說不出什麼原因,那種恐懼感我這一生都忘記不了。
這回關好我又特意推了又推,然後跑著回屋了,躺下後怎麼也睡不著覺,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因為同樣的屋子,我們的門好好的,姐姐的門卻接連開了兩次,很有些不可思議,但想想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因為人都願意往好處想。
大約半夜時分,姐姐家的孩子突然的哭鬧起來,怎麼哄也不睡覺,急得我滿頭大汗,抱著他在地上晃來晃去,鬧了有很長時間
孩子才睡去。我也迷迷乎乎地想要睡覺,但一閉上眼睛就害怕,一夜也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姐夫過來把孩子抱回去,問我姐姐回來沒有(有時姐姐回來會和孩子在我們這屋的),我說沒有,姐夫說可能去鄉下給奶奶圓墳去了,大家也沒有多想,我也就收拾好上班去了。
那天我到單位後,就是特別的鬧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真有熱鍋上的螞蟻之感,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了。大約八點半,我妹妹從單位哭著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大姐死了,在我們北火車站附近。這個消息不啻晴天霹靂,我整個人一下子全身像被電擊似的楞在那裡,好半天才回過神,大哭著瘋一樣地往外跑,我單位同事拉住我問怎麼了,我哭著說姐姐死了,一個同事騎摩托車拉著我去往出事地點。
到了那兒,只記得當時圍了很多的人,我穿過人群,一眼看見躺在地上的就是姐姐,她穿的衣服我認識,灰色的長風衣,我們姐妹當時每人買了一件。為什麼老天這麼不長眼啊,為什麼單單對我家怎麼殘酷,我實在不敢接受這個現實,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轉瞬間就離我而去。當時有人問我是死者的什麼人,家裡人怎麼聯繫,我回答得語無倫次,就是扑在哪兒哭,多虧我同事都趕了過去,並且我單位領導派人去車去接我的父母。
爸爸媽媽過來了,媽媽像瘋了一樣,誰都攔不住,當即昏了過去,記不得是誰把我拉起來對我說,你現在是家裡的老大了,你光哭沒用,再怎麼哭你姐姐也回不來了,你得懂事了,照顧好你父母。這時候家裡在鄉下給我奶奶圓墳的親屬聽說這事兒,全都趕過來了。公安局的人過來驗了屍,說我姐姐是自殺,自己撞的火車。姐姐是撞火車自殺,按道理一個瘦弱的肉身與龐大的火車相撞,場面一定是慘不忍睹,但姐姐卻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樣面目全非,而是非常完整、安詳,法醫說頭上撞了致命的地方,並指點了位置,我一看,那個位置正是我做夢掉頭髮的位置,而且那個致命點也是我夢中的禿髮中的「眼兒」的地方。而且也沒有流太多的血。大家把姐姐的屍體運到火化場,當時所有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前天剛剛在那裡送走了白髮蒼蒼的奶奶,今天就把風華正茂的年僅二十四歲的姐姐送到了這裡!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家裡幾個年長的姑姑等都幾度哭昏過去,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個場景至今歷歷在目。
大家都說我姐姐這種死叫橫死的(即非正常死亡的意思),不能停放時間太長,對生者不好,第二天必須火化。我在幾個親戚的陪同下,去給姐姐買了新的衣服、褲子,年長的三姑沒讓我媽媽和我們姐妹在場,給擦洗並換了衣服。
這期間,姐夫就通知了他家那邊的親戚們,可是左等右等,他家的親戚們誰也沒到,下午這些人才過來,聽說他們坐的車壞在了半路上,怎麼也打不著火,所以來得晚了。後來媽媽說,是因為姐姐活著的時候就不喜歡姐夫家的那些親戚,不希望他們那些人來。我也覺得是有些道理,姐姐活著時很少和他們來往,不是嫌他們是農村的,是姐姐的奶婆婆他們不撫養,還有其他的一些家庭瑣事,姐姐是很討厭那些人的。
這時候,家裡人就聯想到奶奶出葬時的兩個棺材及奶奶嘴裡的一半壓口錢,都是有預兆的。我也想到我做的那個夢,其實也是一種預兆,為什麼就是在頭上的那個位置沒有頭髮有一個眼,而這也正是姐姐致命的一個地方。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人都走了,後悔有什麼用呢?如果當時想到這些,找個明白的人給看一看,或許姐姐也不會離開我們。經歷了這兩個事件,我突然間很相信以前不相信的東西了,覺得冥冥中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沒有挽回的可能。
我姐姐死的那天正是我奶奶死去的第三天,即圓墳的日子,而我姐姐是我奶奶從小帶大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孫女,現在她領著我的大姐去了他們的那個世界,我奶奶有了伴了,從此她不會孤獨寂寞。姐姐在死去的第二天早上火化的,同樣是陰雨連綿透著寒氣的天氣,在家人們悲痛欲絕的哭聲中,姐姐走了,丟下了她深愛的父母和我們四個她一直愛護著的妹妹們,還有他年僅三歲的兒子,就這麼絕情的走了,留給我們的是永久的悲傷和懷念。
因為姐姐給姐夫家生了兒子,也就是留了後,火化後姐夫就在他家祖墳附近另外找個塋地埋葬了姐姐。當時有人說有說法,女人是不能到塋地去的,那個地方至今我一次沒去過。一方面媽媽生姐姐的氣,就這麼什麼也不顧拋下了父母和妹妹、孩子,太狠心了,她怕我們再有什麼閃失,不希望我們去看她;另一方面那個地方也比較遠。不是我不想去看我的親愛的姐姐,只是有太多的傷感不願意再去觸及。另選塋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姐姐是少亡,即橫死的,這樣的人是不能進祖墳的。
火化了姐姐,爸爸媽媽已憔悴得不成樣子,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媽媽整天以淚洗面,哭一陣罵一陣,罵姐姐是個要債鬼,養這麼大說走就走了,心都讓狼吃了。也罵奶奶,說自己對奶奶精心侍候了這麼多年,走就走吧,還把姐姐帶走了。我們姐妹幾個似乎一下子都懂事兒,爭著哄姐姐家的孩子,家務也不用告訴都主動去做。
幾天後,在我們整理姐姐的遺物時,在她平時喜歡穿的一件衣服口袋裡發現了她親筆寫的遺書,大概內容是這樣的:親愛的爸爸媽媽,請原諒女兒的不孝。奶奶走了,如果不是奶奶給我兒子送橘子,她不會摔倒,也不會這麼早走,女兒對不起她。我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爸爸媽媽女兒走了,你們不要想我,讓妹妹們替我給你們二老盡孝吧!看了這些,我們才明白原來姐姐內心一直在自責和內疚,她覺得奶奶的死和她有關,她覺得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其實我們一直當時忽略了姐姐的感受,沒有人去真正和她談這件事情,父母也忙於奶奶的後事,誰都沒有想到姐姐把這件事情看得這麼重,也緣於她和奶奶很深的感情。事情過去後,好多人都勸我父母找人看一看,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怎麼會出現這麼多巧合的事情,是不是犯什麼說道?尤其是關於孩子,姐姐沒了,姐夫也不能一直住我們家,他一個男人帶個三歲的孩子也不是辦法。這樣,我父母就找個據說算得挺準的人給看了,那個人說,我姐姐不希望孩子和我姐夫在一起,最好是和我們在一起。我父母當時就和姐夫商量,孩子留給我們家,前面也說了,我們家沒男孩,這個外孫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也捨不得孩子離開他們。姐夫考慮再三,實在是沒法帶孩子,而且他的父母身體不好,沒有能力和條件幫助他撫養孩子。我父母也明確和他說,他還可以留在我們家,也可以考慮再找一個,畢竟他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姐夫當時說考慮一下,畢竟姐姐的突然離去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而且他們感情還是不錯的,都是我姐姐的一時想不開或者其他不明白的原因,迷信的因素吧,我們都很理解他。
後來經過再三考慮,姐夫決定把孩子留下,他自己外出打工,他是想離開這個環境,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父母尊重了他的選擇,並且和他說,我們這個家的大門永遠向他敞開著,他隨時可以回來,那個屋子也給他留著,什麼時候想看孩子就回來。這樣,這個三歲的孩子鶴兒就留在了我們的身邊,父母和我們姐妹幾個精心呵護著,大家都覺得只有全心地對孩子好,才是對姐姐在天之靈的最好的安慰。
這時候,我的婚期就近了,姐姐是四月份走的,我定於六一結婚。由於家裡發生了太多的變故,根本沒有心情再考慮結婚的事情,況且我也不想在家裡這種情況下出嫁。當時我的婆婆也很迷信,就找人給算,根據我家裡發生的情況,算的人說必須按照原訂日期,說是婚期可以提前,延後不好,而且我延期也涉及妹妹的婚期的延遲。父母當時雖有太多的不情願,但當時他們一聽說對我們不好,就非常害怕,他們說生了五個女兒,大的沒了,這四個就是他們的眼珠,無論如何這幾個可不能再有什麼事兒,既然說不好就結吧。我和妹妹最終沒能說服父母,先後哭著出嫁了。家裡一下子冷落了下來,原本快樂幸福的一家子,那麼大的一個房子,就父母和兩個小妹還有姐姐留下的孩子五個人,可以想像當時我父母及我們的心情。
姐姐的孩子就這樣在我們身邊生活著,我們只要有時間,就會回父母身邊,好在都在一個縣城並不遠,幫助他們照顧孩子。孩子從小就非常懂事兒,很聰明,活潑可愛,一口一個姨媽地叫我們。
大概這樣過了四年左右,姐夫在外面打工就處了一個對象,因為他一直也沒怎麼離開我們家,把我的父母當自己的父母一樣,就把這個對象領回我們家讓父母看,聽父母的意見,當時我們也都回去了,感覺人還可以,也是在外打工的,家庭挺困難,但是人比較本分老實。大家沒什麼意見,只是希望他們能回來居住,畢竟孩子也想他爸爸。他們走後,免不了全家人想姐姐又大哭一場,總之心情很不好受。媽媽就告訴我們姐妹,要好好對待姐夫的這個對象,讓我們叫她大姐,因為她和我姐姐同歲,而且名字都叫鳳,我們感覺還是比較親切的,就這樣接納了她。
姐夫和這個姐姐沒有在我家住,畢竟不是那麼回事兒,雖然我父母再三挽留,他們還是在我姥姥家附近租了個平房住下來了。一有時間他們就回我父母家,領孩子出去玩兒,也和我們幾個姐妹們相處得很好。可好日子不長,他們過了兩年左右,這個姐姐就得了癌症,剛開始只是子宮癌,後來擴散了,從發現得病到走不到半年時間,人就沒了。雖然她和我們接觸的時間短,沒有像我親姐姐那麼深的感情,但我父母也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她這一走,對我父母和姐夫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由於這個姐姐和姐夫沒有孩子,也不能讓他入姐夫家的墳地,而且她的親生父母覺得她也是少亡,家裡不留骨灰,姐夫就把她的骨灰給扔到了河裡。處理完後事,姐夫由於不堪忍受這些打擊,就把孩子留給我們自己又外出打工了。
孩子鶴兒這時候已經上學了,學習成績非常的好,這一點就像她的媽媽,而且特別的會來事兒,父母對他真的喜歡的不得了。雖然我和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對外甥卻是格外的喜愛,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就給外甥買什麼,吃穿用都沒虧待他。孩子也是非常的爭氣,年年是三好學生,學習方面從來不用我父母操心,學校老師都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不單單是孩子的特殊的身世。
轉眼又過了幾年,這一年鶴兒上小學六年級了,馬上要升入初中了,由於孩子學習成績優異,父母都很欣慰,感覺總算是對姐姐有個交待,將來孩子有個出息,也可以告慰奶奶和姐姐的在天之靈了。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飛來的橫禍再一次降臨到我們這個不幸的家庭,老天真的不長眼,我們的孩子突然就在我們的身邊永遠的消失了。
事情發生在2002年,這一年,距離奶奶和姐姐的死已經過去了十一年,姐姐的孩子也長得很高,要上初中了。那年春節,姐夫提前從他打工的城市回到我們家,父母就留她在我們家過年,當時我家已搬進了樓房。雖然姐姐走了這些年,但姐夫一直把我的父母當成自己的父母,經常回來看望二老。年三十的那天早上,姐夫和父母說想去給姐姐上墳,父母說把孩子帶上吧,孩子都這麼大了,也該去看看她的媽媽了,而且都14歲了,男孩過了12歲去墳地就沒事兒了。父母說這話時我在場,我是不贊成孩子去的,但考慮姐夫一個人騎摩托車去也不放心,孩子和他去也是個伴兒,畢竟那麼遠的路。這樣,他們爺倆上午9點多買了燒紙就出發了,走時母親再三叮囑他們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我們下午等他們一起吃飯。
到了下午4點多,姐夫和外甥還沒有回來,我們準備好的飯菜都涼了,父母一次次地站到窗前看外面,因為當時姐夫沒有手機,也聯繫不上他,大家只能焦急地等。北方的冬天早晚是很冷的,媽媽就開始擔心他們是不是穿少了,會不會凍壞,尤其後悔讓孩子跟著去,那幺小的孩子路上再有意外怎麼辦。到了晚上近5點多的時候,家裡的電話響了,是外甥打來的,他說他爸爸的摩托車壞在半路上,他和他爸爸推著摩托回來的,路過親戚家打的電話。媽媽就告訴他們不要著急,我們等他們回來吃飯。大概6點多他們回的家,孩子凍得不行,媽媽很是心疼,好在是過年,沒有再罵我姐姐就開始吃飯,換了平時,媽媽就會罵上一陣。其實我們都知道,媽媽是最想姐姐的,她恨姐姐的狠心,所以想得厲害了就罵,我們都習慣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認為是摩托車的原因壞在路上,並沒有往多了想,尤其是過年期間,大家也就誰也不再提這件不愉快的事情了。
轉眼到了三月份,距離我姐姐的忌日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那天晚上我照例到父母家吃飯,回家發現外甥沒在家,就問母親,鶴兒去哪兒了?媽媽說他同學過生日,晚上在同學家吃,吃完飯就回來。我們吃過飯,大概5點多的樣子,天已經開始黑了,孩子還沒有回來,我們開始有些擔心,他從來不是到處亂跑的孩子,一般也不在外面呆時間太久,他很懂事兒,怕姥姥姥爺和這幾個姨為他操心,平時有什麼事情不及時回來都打電話告訴我們的。
到了6點了,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外面的路燈也已經亮了,鶴還沒有回來。這時候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害怕父母看出來,沒敢表現出來,但心跳莫名的突然加劇,一種恐懼襲了上來,這種感覺現在還能想得起來,在頭腦中太清晰了。父母看天色已晚,再三催促我早點回家,晚了他們不放心,我問父母鶴的同學家在哪兒,叫什麼名字,我去找找,父母說不用,那麼大的小夥子沒事兒,說他騎自行車去的,不知道從那條道回來,別走兩叉了,他們在家等。這樣我穿了衣服下樓回家,告訴父母孩子到家馬上給我打電話。
下了樓,轉到路上,看到有很多人圍在我家樓下不遠的地方,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沒有在意,因為平時我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何況心情又不是很好,就沒有過去看往家走。一路上,我不停地看手機,到家了也沒有電話,心中的不安更加加劇了。
剛進了家門,手機響了,一看是父親的號碼,急忙接起來,是父親打來的,他說外甥鶴兒在樓下出了車禍,人送往醫院,讓我快點到醫院。我立刻奔向縣醫院,剛到醫院門口,就聽到母親聲嘶力竭的哭聲,我的心「忽悠」一下子全空了,好似掉進了無底深淵,腿也不聽使喚了,跌跌撞撞的,幾乎摔倒,那種不祥的預感終於變成殘酷的現實了!
醫院的太平間就在大門不遠處,聲音是從那裡傳過來的,好不容易挪到哪兒,看見媽媽瘋了一樣,好幾個鄰居拉都拉不住,撲向我的可憐的外甥的躺在那兒的屍體,一邊大哭一邊要自己撞死,不想活了。這時候我也顧不得媽媽了,衝上去拉開蓋在外甥臉上的衣服,我那個可憐的外甥雙目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聞訊趕來的幾個妹妹都像瘋了一樣,個個哭得死去活來,這時候誰也拉不住,所有的人一會拽這個,一會兒拉那個,那個傷心的場面讓在場的所有人無不落淚,死別的痛苦又一次折磨我們家。
那個時候,姐夫已經回他打工的城市,父親給他打了電話,他接到電話和他父母弟弟就坐車往回趕。因為要等公安部門的處理,屍體就暫時停放在醫院的太平間。而這時我的媽媽已哭得數次昏過去,被一些親戚抬回了家,不讓她再看孩子,留幾個人守著她,防止她有意外。我在家裡現在是老大,讓妹夫們把妹妹都帶回了家,我陪父親和幾個親戚一直守在遺體旁邊。
後來聽說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我外甥騎自行車正常行駛,一輛超速的農用汽車為了躲避一個行人從機動車道衝向路這邊的外甥,直接撞倒,由於車速過快,剎車還失靈,車子拖著我外甥行駛了二三十米才停下來,當時孩子衣服全破了,身上都是擦傷,最致命的地方就是汽車撞到了孩子的頭部,流了很多的血。非常巧的是孩子頭部撞的位置,和他媽媽當年撞火車的位置是一個地方,沒有破相,看起來好像沒傷一樣。
那個撞我外甥的司機從出事到我外甥火化,他本人及家人沒有一個人來看一眼我的父母和孩子。我這些年一直在想,他也是人,他也是爹娘生父母養的,他也有自己的子女,我父母兩個老人含辛茹苦地撫養一個沒娘的孩子,他們怎麼就這麼喪盡天良,一個活潑健康的孩子,就這樣活生生的死在他的車輪下,一對老人,後半生將生活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他於心何忍?這種人竟然到公安部門做工作,走後門,想把責任劃分有利於他們。如果我姐姐在天有靈,應不會放過那個沒有人性的人,相信上天會懲罰他的。
瞭解或者知道我家這事兒的人都非常的同情,無論是認識的不認識的,很多人都到我家看望我父母,勸慰他們,也有不少人到醫院掀開蓋在孩子身上的白布,看一眼可憐的孩子。學校從校長到班主任乃至於許多我外甥的同學,同班的不同班的,一批批的到醫院來看他,那些天都不知道是怎麼哭過來的。後來法醫來驗了屍,公安部門的責任認定也下來了,對方是百分之百的責任,雖然他們在當地有一定的勢力,到處找人,但法律還是公正的,再怎麼的我家的孩子沒了,事實是無論如何也歪曲不了的。
孩子也在醫院停了幾天了,悲痛的家人們雖有萬分的不舍,但終究還是要火化的,那個細節我就不細說了,太令人揪心。
我的父母在孩子沒了以後,天天什麼活兒都不干,就是看孩子出事兒地點和孩子的照片哭。整天不吃不喝,我們姐妹白天晚上輪流看著他們倆,很怕他們一時想不開。後來考慮幾個妹妹的孩子小,我就一個人陪父母,陪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這期間經常有親戚朋友來勸父母,做他們的思想工作,我們也和他們說,人都已經走了,哭也哭不回來了,如果能哭回來,我們都陪著你們哭。你們要替我們活著的著想,你們不光他們兩個,還有我們四個啊。父母也說什麼道理他們都懂,可就是感情上放不下,實在太想孩子了。後來我們覺得父母應該換個環境,以免觸景傷情,就在離家挺遠的地方租了個房子讓他們搬了過去,並讓他們繼續做他們的生意,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這事兒發生後,我們家非常相信迷信了,先後找了幾個人看,也花了不少錢破災。記得當時算的人是這麼說的,說是我外甥春節去給他媽媽上墳,他媽媽看到孩子喜歡的不得了,就把孩子帶去了,並說他們母子在那邊很好,我們不用惦記。想起三十那天的事情,就是一個前兆,半路摩托車好好的就發動不了,就是有原因的了,可能是姐姐想留住兒子,但當時又被我們忽略了,事情發生以後一想,如果當時及時找人破一破,也許我外甥就不會走了。
從那以後,每年的清明和春節,我都會給姐姐娘倆燒很多很多的紙,讓他們在那邊有錢花,過得開心快樂。五年前,我工作調到了市區,這裡不允許燒紙了,燒紙的任務就由我三妹和妹夫來完成,從來沒有間斷過一次。這些年,每次做夢都夢見姐姐和外甥很高興的樣子,對著我笑,我祝我的奶奶、姐姐還有外甥在另外一個世界裡開心快樂,永遠安息!
經歷了這麼多的家庭變故,我的父母能夠堅強的挺過來,我們姐妹由衷地替父母高興。現在三妹和四妹生活在父母所在的縣城,經常在身邊照顧老人。我和愛人有時間就開車回去看望他們,我所在的城市和父母相距不是很遠,40多分鐘的路程。老妹妹一家也在父母家不遠的城市,經常回家陪伴父母。
經歷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我們家的每個成員更加懂得生命的涵義,更加知道如何去珍惜。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同學、同事,我們都能夠懷著寬容的心,善良真誠的面對。
責任編輯:葉語桓 来源: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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