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3月20日訊】1950年春節過後,一個寒冷的深夜,門外傳來粗暴地敲門聲,媽媽急忙下地去開門,進來兩個便衣人,一人拿著手電筒筒,另一人挎著盒子槍,挎槍人指著正在穿衣的爸爸,喊著爸爸的名字大聲說:「我們是大西門派出所的執勤,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貓在被窩裡聽到爸爸小聲對媽媽說:「把棉大衣幫我穿上吧,你要好好照看孩子們。」穿好大衣,他回頭掃了一眼拼排躺在炕上的我們姐弟五人,手柱拐仗,叼著菸斗,跟便衣人走了。
爸爸一去就沒有了消息,媽媽到處打聽,官方也沒有說法。我們姐弟要吃要喝的整天鬧著媽媽的心。媽媽信佛,眼淚流盡了,她天天到‘高臺廟’去進香嗑頭。爸爸一走家裡分文沒有,媽媽一頭鉆進被服廠裡,沒天沒夜的作工,靠她的一手好活兒,飛針走線來維持我們的生活。一年的時間眼看挨過去了,終於盼來了一封爸爸的信,原來爸爸被打成歷史反革命,被送到佳木斯去挖煤,‘勞動改造’,刑期三年。不管怎麼樣,謝天謝地他還健在,媽媽給他寄去了新的棉衣和棉膠鞋。我們還是天天盼著他的來信。
1952年春節前又接到了爸爸的來信,媽媽打開一看,爸爸寫的字歪歪斜斜,她對我說:「你爸可能有病了,字都寫不好了!」。我們都更為他擔心了,就是這封信裡,爸爸讓我們長大千萬不要從政,要好好學一門手藝,老老實實作人。春節後的一天,噩耗傳來,派出所來人通知我們到第二監獄認領爸爸的屍體。這個家一下子塌了天,媽媽哭的死去活來。我們買了一口木板很薄的棺材,忍住悲傷把爸埋葬在塔彎的義地裡。至於他得的什麼病,死時的情況,直到今天我們也不詳細。
爸爸走時,媽媽只有38歲,帶著我們一幫孩子,租不起房子住,她就央求‘高臺廟’的長老,答應我們住進了一間東廂的舊齋房裡。我每天都會聽到那肅穆和諧的詠經聲。媽媽心靈的創傷也在詠經聲中得到些撫慰。
那時我在‘小西完小‘讀四年級,學習好,唱歌嗓門高。音樂老師非常喜歡我,班主任老師把我推薦當‘小先生’去給二年級講課,我可以免交學雜費,還可以得到學校發給厚厚的筆記本,我很快就學會了按風琴,還能邊按邊唱地教小班音樂課。
下了學,我要給弟弟妹妹做飯,傍晚,我就背著小木箱,手裡拎著一挂盤子秤,走街串巷去叫賣‘青頭籮葡’,我把賣貨的吆喝聲都編成了順口小調:「青籮葡,脆籮葡,解渴解餓的甜籮葡!一毛一斤,青皮兒、細根、心裏美的天津籮葡。」一面喊一面唱。還真的每天都能掙點錢。就這樣幫著媽媽艱難的過日子。
學校要辦一個小學生合唱隊,老師當然第一個指名要我參加,我是男高音領唱。每個星期天都要排練,每次我都可勁兒的大聲唱,嗓門也常常喊啞,嗓子啞了,晚上去叫賣,就喊不出聲音,生意就會不好,媽媽心疼我,也責怪我,她就不准我去參加排練了。
可是,不去唱歌,我心裏憋的慌。一個星期天,媽媽去上班,我燉了一鍋豆角,燜好一鍋高梁米飯,就偷偷地跑到合唱隊盡興的去參加排練了。回來,媽媽發現我嗓子又啞了,她狠心地打了我一巴掌,我雖然覺得很委屈,但更心疼不該惹媽媽生氣。
本來小學畢業,學校要保送我到「兒童藝術劇院」去學演戲唱歌,劇院也來人挑選了我,可是媽媽堅決不同意,她要按照爸爸的遺願,讓我繼續上學讀書,將來要學一門手藝。媽媽的理由就是:「咱家成分不好,要認命。一個男人整天哼哼咿咿就不像個正經人」。知道媽媽聽我唱歌會心煩,在她面前我從來都不敢唱歌,媽媽的心被世事的煎熬已經失去了歡樂。
在我求學的過程裡,我忘卻了很多歌曲,偶爾看到同學們歡樂的歌唱,嗓子也會痒痒,可是一想到爸爸的慘死,媽媽的悲傷。心情立刻就會冷卻下來。
大學畢業,我進了工廠,一心只想當一個實幹的工程師,可是我是一個‘臭老九’又背著個‘黑五類’的罪名,歌聲就離我更遠了,在我的生活裡歌聲消失了。
困難時期,媽媽得了重病,那是幾十年煎熬累積的不治之症,他沒享著天倫之樂,永遠地離開我們西去了!她再也沒有悲傷、沒有煩惱了!她應該找到佛陀天國了。
失去了可敬的媽媽,我心中十分悲傷,只要一聽到歌聲,特別是那些政治口號式的歌曲,心裏立刻就會泛起一股要嘔吐的感覺。沒有歌聲的自我世界,會壓抑人的神經,當我幾近崩潰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跑到‘千山’去,看山、拜佛,還偷偷地燒香。為媽媽的英靈超度,祈求家人的平安。
1984年春天,我去雲南出差,長期的精神壓抑,使我這個而立之年的人,已經木吶。當我第一次看到大西南那秀麗的山水,竟覺得那裡不像是人間,那是天堂仙境啊。遠離了工廠那上下層層的監督和束縛,有生以來頭一回感覺到心情的放鬆。
一天傍晚,我自己一個人漫步在昆明的翠湖邊,心裏想念著故去的親人,想找個可以進香祈求的地方。忽見迎面走來一位出家人,那人身穿道服,腳登高腰便靴,走到湖邊石階旁,坐下來,雙手合十,微閉雙目,面向夕陽。迎著落日的余暉,我似乎看到一尊和善的菩薩。
我的心突突地跳起來,在這靜靜的湖邊,莫非我遇到了我佛?我緩步輕聲地來在他的身邊,此時湖面吹來一陣清風,令我頭腦非常清醒。我上前向他一躬問道:「師父您好!請問這附近,哪裡有可以進香的地方?」,他沒有回答我,起身俯拾起一支枯枝,在湖邊的沙地上寫了‘筇竹寺’三個大字。那第一個字我不認識,剛想啟齒請教,只見他並不理睬我,又盤腿坐回原地轉過臉去躲過了我的目光。
我拱手謝過他,趕回旅館在地圖上找到了筇竹寺。第二天我起大早,就乘小公汽趕到了‘玉案山’。
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寺院,我拾階而上,望見那斗拱的寺門上一款朱紅色大匾,刻著‘寺竹筇’斗大的金字。我在寺前請了三柱香,進了正門,逕直向大雄寳殿走去,心裏急於焚香,正要跪拜之時,卻見香爐旁貼著一張告示:禁止燒香,防止火災。我正在鄂然間,看到有人摯香向後院走去。我尾隨其後過了一道卷門。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開擴的平地,蒼松挺拔,地平的盡處是斷崖,左面崖邊長滿茂密的翠竹,從右邊一幢小殿裡淼淼地飄出縷縷清煙。我排隊站在後面,享受著焚香的清香。
這裡深幽的山壑、秀拔的林木、山澗宛轉、小溪潺潺、廟宇氣勢恢宏的秀麗景色。深深地感染了我,焚香跪拜之後,頓覺壓抑我幾十年的煩惱,竟伴著那焚香的清煙飄散了。我信步來到‘華嚴閣’的廢墟上,看到那被戰火焚燬的巨大基石,眼前彷彿呈現出了‘金兵’的鉄騎在中原大地上燒殺搶掠的慘景,心裏一陣衝動,竟忘乎所以地振臂高唱了一曲岳飛的《滿江紅》。沉默已久的喉嚨,委屈的往事,一下子噴發開來,我無所顧忌的放聲高唱起來。那些遊客都把頭轉向了我,瞪大眼睛聽我的吶喊。
歌聲傳到了前院,一位長老向我跑來。我心想:壞了!我破壞了這裡的幽靜,他一定會責罰我。我面紅耳赤,正想離開。那位長老一手提著道袍的衣口,一手揖在胸前,「阿彌陀佛!」他自我介紹:「我是本寺的主持圓通法師。可否請您到我齋房來一趟?」我當時頭腦一片空白,想到的還是要我去受罰吧!。
繞過大雄寳殿,他引我來到一個幽靜的偏院,那裡林立著很多石碑,在一溜青磚瓦房前他打開了中間的一扇門,我忐忑地隨他進去。
圓通法師盤腿坐在炕邊,滿臉和氣的端祥著我,我垂手站在他的身邊,等待他的訓斥。出乎我的意料,他從身邊拿出一個小本子,打開,遞到我的眼前,我一看,頁面上整整齊齊抄寫著簡譜歌曲,看見第一頁的歌名:《讚佛歌》,後面抄寫有《佛光照》、《傳燈》。每頁都有一首歌。圓通法師開口道:「我不識譜,請遠道的先生教教我吧!」,原來是這樣,我的心這才一下子放下了。我一面打著手勢,一面一句一句地教他唱。不一會兒,門外就聚集了很多人,他們也跟著唱起來,在這千年古剎裡濃郁的歌聲瀰漫到了每個角落。我是頭一回接觸到佛歌,那幽幽的曲調,沉甸的旋律,立刻感化了我的心靈。
從那以後,我心裏常常漾溢著佛歌,默默中產生了對佛祖讚美的情感,它激勵我感恩的情懷,感謝佛祖讓我恢復了歌唱的慾望,我又放開喉嚨開始了唱歌了。
十幾年來,我唱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逢佛必拜,逢廟必唱,心裏總是唱不盡對佛陀的崇敬。
1997年我擺脫了身心的桎梏,忍痛辭退了總工程師的職務,接受女兒的邀請,來到國外。
我來到洛杉磯,知遇了許多家鄉的朋友,每每派對我都會引吭高歌,我喜歡‘郭富城’唱的星雲大師那首《祈求》,愛唱讚美世界和平的歌,更希望我的歌,會把佛陀對我的安慰和慈悲傳給朋友們。
2009年蒙市佳年華遊園會,搭臺卡拉0k比賽,我喉嚨一熱,上臺去即興一曲,卻意外地獲得了季軍。2010年ARK卡拉0k比賽,朋友們給報了名,我在他們的鼓勵下,又拿了個冠軍。越唱我越覺得年青了!從敬老院唱到大學,把佛陀的歌,唱到國人活動的各個角落,我要一直唱到人生生命的終結。
歲月荏苒,生命短瞬。童年應該是如歌的,但那已成為苦澀的掠影。人生旅途中我雖然失去了很多如歌的幸福,在佛陀的身旁我卻找回了如歌的快樂,看到了光明。是佛國的歌才使我的心感到了真實的平安和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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