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開始,神華寶日希勒露天礦的礦廢水往草原上排放,只有三年時間,沖刷出20多米深50多米寬1000多米長的草原大峽谷,被沖刷的沙土覆蓋了下游的草原,環境遭到嚴重破壞。©綠色和平/盧廣
【看中國2013年12月31日訊】《私人訂製》首映的那天剛好是我從中石油辭職到綠色和平的兩週年。電影看到最後十分鐘霧霾出現的時候已經覺得很驚訝,再到呼倫貝爾草原上面因為挖煤形成的無數個「天坑」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掉了,頭皮發麻,心神震撼,就和去年六月裡第一次發現這些「天坑」的時候一樣。在綠色和平的這兩年見了許多環境破壞現場和污染受害者,但是「天坑」那個地方帶來的視覺上的震撼和心裡面的衝擊感,還是獨一無二的。
第一次在呼倫貝爾草原腹地幾個露天煤礦的土堆後面看到這些「天坑」的時候,它們密密麻麻緊挨著,大大小小一直綿延到天邊,看不到頭。我和三個同事爬到土堆最高處試圖數出「天坑」到底有多少個,太多了數不出來。站在最高處只看得到藍天白雲下面是草原的一個個傷口。好難想像這片大草原是怎麼經年累月地忍受這樣的疼痛。而造成這一切的我們每個人,真的能夠心安理得嗎?
這組「天坑」的圖片在去年七月被公之於眾。幾乎每一個看到它們的人都忍不住驚嘆。還記得一個記者第一次看到這個照片的時候問我:「這是PS上去的吧?」還有媒體在報導這個地方的時候,直接說:「這裡的坑坑窪窪,密集得就像是月球表面。」
而每次我對別人說到天坑,總是說:「這就是草原的傷口。」
80年代開始呼倫貝爾草原上有100多個小煤窯在開採煤礦,經過十幾年,一個個的塌陷大坑出現,使這片草原面目全非。曾經有當地牧民開拖拉機一家三口掉入大坑,拖拉機和人都找不到的悲劇。©綠色和平/盧廣
挖煤除了在呼倫貝爾草原上形成了下陷的大坑,牧民還告訴我們,當地地下水水位也明顯下降,草原缺水嚴重退化,還有挖煤造成的污染也使他們的好多牛羊得了怪病死去。實在活不下去要求煤礦和旗政府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往往得到的選項只有:搬到其他地方去。也就是所謂的生態移民。可是對於大多數牧民和農民來說,他們最需要的並不是移居到城市或者獲得經濟補償,而是留住自己的家。從他們長遠的生活來看,他們喜愛和習慣的還是與大自然親近的生活,移居到城鎮生活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更好的生活,而是徹底喪失他們賴以生存的經濟基礎。
而這似乎是這兩年我和同事們近三十次走訪在內蒙古草原上的時候,聽到的最多的故事。從呼倫貝爾草原到科爾沁草原,從錫林郭勒到烏珠穆沁,從鄂爾多斯草原到包頭。我們一次次看到過去老照片裡面水草豐美的草場,天高雲闊的農牧生活,正在被無序和無節制的開發摧毀性地破壞掉。
而最最可怕的是,要怎麼樣去生活的選擇權,卻從來不在農牧民手中。
還記得今年春天在鄂爾多斯草原上和老鄉們聊天,他們說到這十年來怎麼努力讓煤化工項目不要耗盡他們的地下水,說到他們的生活怎麼被永久改變了,說到他們真的沒有勇氣去城市裡面生活,說到他們其實不想要賠償,就想要回到過去,說了整整一天。他們哭,我們也跟著哭。
這也是我們為什麼要關注內蒙古,關注草原上正在發生的改變。我們反對的不是工業發展和現代文明,我們希望改變的是那些試圖「控制自然」而完全不考慮對人和環境影響的發展模式。
而因為城市生活中太多瑣事柴米油鹽需要操心,我們總是試圖用「環境破壞離自己還太遙遠」來說服自己把注意力更多放在自己的生活本身,但當水源也污染了、防護林也被砍伐了、大氣中全部是些對身體有害的顆粒、農產品中農藥殘留超高的時候,我們才發現,環境保護並不只是為了花花草草飛禽走獸,而是為了我們的生存本身。
我和我的同事們常常說:在這片土地上,改變太難也太慢了,可是哪怕能夠有一寸一毫的進步,這就是我們在這裡這麼努力工作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