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10月19日訊】「你的思想太極端了!」一個朋友讀了我的一些文字,留下諄諄告誡。
這樣的忠告收到過多次,我只能回報以苦笑。其一,我沒有什麼思想,碼字所述,多是一些常識。其二,因為是常識,所以無法走向極端,只會流於平庸。
「小朋友,我問你,春天在哪裡?不要問春風,不要問燕子,雷鋒叔叔早把春天告訴了你:對待同志要像春天一樣溫暖,春天就在我們的友愛裡。」
這首兒童歌曲,是我小時候在音樂課上學過的。對這首兒歌,過來人應該還有記憶。歌曲的第四段歌詞是這樣的:「小朋友我問你,冬天在那裡……雷鋒叔叔早把冬天告訴了你:對待敵人要像冬天一樣無情,冬天就在我們的仇恨裡。」
仇恨教育是不是極端主義,這個問題也許可以擱置。但是,在幾十年的歷史裡,我們的「敵人」太多了,所以我們的仇恨和「無情」就很多。在國土外部,先是美帝是敵人,當然美帝的走狗也是敵人;後來蘇修是敵人,蘇修的走狗當然也是敵人。當年世界的兩大主要陣營,都是我們的敵人。
外部的敵人不少,不過內部的敵人更多。反動派地主富農是敵人,接著胡風和右派是敵人;再後來,彭德懷、張聞天、王稼祥、黃克誠、周小舟等等人等是敵人;再後來,劉少奇、陶鑄、吳晗等成了敵人,在後來,林彪也敵人了……
而在黨外,「地富反壞右」當然還是敵人,資本家是敵人,文化是「四舊」,是要破的,是敵人;知識份子是牛鬼蛇神,屬橫掃之列,所以,也是敵人——
對於外部的敵人,我們只能用仇恨遙望;內部的敵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們受到無情的消滅和迫害……
2013,他們說,美國和西方是敵人,憲政是敵人,民主自由是敵人,新聞自由是敵人——
在這樣的歷史和現實面前,我用我的粗笨的大腦思索,得出一個「極端主義」的結論:政治腐敗的和弦,是製造敵人,製造敵視和仇恨。當年的毛某某為了貪權,不停的製造敵人;今天的官僚集團為了貪錢,繼續製造敵人。
仇恨和敵視是可怕的,而如果我們仇恨和敵視的,是真相和社會常識,這樣的仇恨之樹上,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
2013,我的平庸的極端主義認為:過去和現在,我們沒有那麼多的內外敵人,幾十年來,我們的社會只有一個可怕的敵人,它的名字叫做:不受監督和約束的權力。
幾十年來,報紙、電視等傳媒上,以及在日常生活中,我不只一次的聽到這樣的話:「黨和政府給了我一口飯吃!」
說這句話的人,常常是普通的勞動者和納稅人。
郎咸平說:中國消費品裡,稅收的比重達到64%。如果這個數字涉嫌誇大的話,我們把它減半——32%。這仍是中國歷史上,以及今天的世界上最重的稅負。
32%的稅負是什麼概念呢?就是說,當你生下來,使用的第一塊尿片是1元錢的話,「恭喜」你,你已經是一個納稅人,因為你用0.32元去養活政府了。
但是,我們的教育和宣傳讓我們相信:是黨和政府養活了納稅人,給了納稅人「一口飯吃」。
曾經一段時期裡,我被梁新先生譏諷為:浪漫主義詩人。因為梁新先生認為我的文字不是說理,是浪漫的抒情。
我不是詩人,但我知道一個「浪漫主義」——一個我們的教育和宣傳多年來所塑造的浪漫主義:我們的政府官員坐在辦公室裡或專車或專列裡,彈指輕揮或劃一個圈或簽一個字,米面油茶肉蛋和滾滾財富就流到勞動者的餐桌和口袋裡了——
這是古往今來最偉大的「浪漫主義」。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獾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3000多年前,我們的先人用不浪漫的詩句,向社會管理者發出疑問:你們的優渥待遇從哪裡來的?3000年後,他們的後人站在21世紀的現代舞台上回答:感謝管理者,給我們一口飯吃。
我們的宣傳和教育,其宗旨是:塗改一些最基本的社會常識。
2013,我的平庸的極端主義認為:這樣的教育和宣傳,是不可持續發展的,而且,它是在從根本上阻斷中國社會走向現代化的進程,把國家再次拋入貧弱落後的深淵。
在中國的歷史上,每一次王朝更迭,都往往帶來一個社會經濟復興的盛世時期。其中的原因,不是因為新王朝偉大,而是因為在建立新王朝的過程裡,舊的官僚集團遭到打擊和削減。當官僚集團的手減少了對社會的壓榨和巧取豪奪,經濟即迅速恢復——農民會在荒蕪的土地裡種出糧食,手工業者會製造出日用品,商人不辭辛勞的奔波在山川大地上,賺取利潤的同時激活流通——
這樣的一個復興或盛世,60年前沒有出現。相反的,卻出現了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飢荒和衰退。因為,當年我們掌握了據說是一個顛扑不破的新真理,一個優越的新主義,而它的核心叫做:公有制。
公有制的含義是什麼?就是社會財富是公有的,具體到操作上,就是政府所有的,再具體點就是:社會財富是被政府官員掌控的。
到這裡不難看出,公有制存在著巨大的漏洞和危險性。打個比方就是,如果我的錢裝在我自己的口袋裡,它們是安全的,我會為它們精打細算的;但是,親,如果你敢把你的錢裝進我的口袋裡——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它們了。
有一個例子很說明問題:1949年,蔣介石敗退臺灣,下令帶走了40噸黃金。這批黃金,當時折合美金約5億元;而在大陸,在毛主政期間,光是援助阿爾巴尼亞,就達100億人民幣,折合美金,最低估價是:40億美金。而此後援助越南,更離譜,是200億元——公有制政府很有錢。而且,這類援助,即使在60年中國人民大批餓死的情況下,從沒有間斷過——這不僅是在花錢,更是在花命。
這裡,我們不妨退一步看:如果公有制是可行的,那麼,最需要的是什麼?是對政府官員嚴格的監督、約束和選舉。私有制下的政府官員都需要選舉監督,何況公有制下掌握了巨大社會資源和財富的官員?
但他們說:民主是美國的陰謀。我用你的錢,如果你要盯著我,就是上了美國的當。
1978年,中國進行了改革開放,經濟得到長足的發展。所謂的農村改革是什麼?是把土地的使用權還給農民(這個政策據說很偉大很創新,這新政策有至少3000年的歷史)。而開放是什麼?是不再把外部世界當作敵人。這一步很短,但是這一步,我們走了30年。
30年的商品經濟實踐,我們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我們付出的代價更大。到今天,我們面臨著社會失衡甚至傾覆的危險。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們在改革經濟體制的同時,政治體制卻原地踏步,從未作出實質性的改革。權力依然掌握著主要的社會資源,依然沒有有效的監督和約束。當這樣的權力進入市場,它不會建成市場經濟,充其量只能叫做官場經濟。如果說,之前的公有制(實際是官有制)破壞了社會的自我調控功能,那麼今天,這官有制再次破壞了市場的調控功能。而最致命的是,當權力的手伸進市場裡攪和的時候,它的最終結果是權力失控。權力失控所製造的,已經不是腐敗,而是極度腐敗。這樣的腐敗,是無法治理的。建立於現代科技基礎上的經濟體系是一塊大肥肉,這塊肥肉,很油肥,很厚實,但它卻同時是很脆弱的一個整體,一角坍塌,可能就造成全盤崩潰。所以,它是經不起極度腐敗的刮剝的。
2013,我的平庸的極端主義認為,中國社會正在懸崖的邊上,政治體制的改革勢在必行。而且,歷史所饋留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你為什麼喜歡政治,為什麼要過問政治呢?」有朋友這樣問。我不喜歡政治,更不想過問政治。但是,這個體制的特別之處即在於,他把政治過度延伸,使政治無所不包,無處不在,深入社會生活的每一個犄角旮旯。不是我在過問政治,是政治一直在過問我們,而且,將繼續過問下去。它是懸在我們所有人頭上的一塊巨崖,避不開,躲不過。
所以,親愛的朋友,我的「極端主義」很平庸,也很中庸。2013,且容我守著這份平庸,對懸在頭頂的巨崖,做出一個思考的姿態。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