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拆那,一個孩子能長大成人是一種造化。
曾經看過一短片,描述人類受精的過程,數以億計蝌蚪狀的精子游向同一個目標爭著上位,如中原逐鹿。場面絕對震撼,沒有富二代醉駕撞車,沒有官二代搶跑卡位,公平競爭,高材捷足者先登。
不過這場面已是明日黃花,雞的屁瘋長讓我們有福了,每天吃轉基因和有毒的食品,每天呼吸PM2.5深度超標的空氣,每天喝重金屬農藥污染的河水,還有肩上扛著沈重的鴨梨,為在城市一隅擁有一處蝸居而殫精竭慮心神耗散,男人們未老先衰性味索然。啤酒肚隆,尚能舉否?此為老婆的天問。如果運氣好,能舉能戰,蝸居的夫妻就趕緊商量著要個孩子吧。可要個孩子就那麼容易嗎?很多人埋頭耕耘卻遲遲不見收穫。及至一查,問題很多,排出的蝌蚪剛出來就溺死大半,此為死精,還有一部分中途拋錨擱淺,此為弱精,真能游到彼岸的已經寥寥無幾,如果裝備不行不得其門而入,仍舊功虧一簣。說白了,成功是要概率的,是需要大量綠葉和分母的。就跟創業一樣,每個人都懷揣夢想,但多數死在路上。所以有遠大抱負的人很多,有遠大前途的人很少。
現在已經有15%的男人注定此生不能再傳承自己的基因。
終於有蝌蚪鑽進了卵子裡面。從這一刻起,一個新生命開始孕育。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一個嬰兒從在母腹中孕育到長大成人,在拆那是需要點運氣的。需要習慣四面楚歌需要破除十面埋伏。
第一重埋伏是計生委設下的。在拆那有個耳熟能詳的詞叫超生,如果你是一超生的嬰兒,你的命運將取決於你的父母玩游擊戰的能力,也部分取決於計生人員的敬業態度。大部分時候你的命運是悲劇的。「該流的流出來,該打的打出來,就是不能生出來」,「寧要家亡,不能國破」。在母親的子宮裡,你儼然已經成了計生委眼裡的敵對分子。人家是站在反敵特一票否決的高度在圍剿你甚至不惜株連,你的父母逃了,還有的你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慣常的做法是在月黑風高之日把老人家弄到一家旅館,然後看管起來,吃住自助,直到你父母不忍心老人代為受過現身投誠了結所欠旅館費用為止。在90年代和00年代,這都很平常,但從未被報導。當然2012年年末,這事才進入大眾視野。但結果仍舊不了了之。計生說到底是一種國家行為,任何惡行都在法律的框架之內,所以不可能真正得到救濟。
所以你的命運可想而知。最符合邏輯的結局是你被現代科技所生產的化學藥物注入體內,然後奄奄一息的流產,然後被醫生隨手扔到垃圾桶裡。我有朋友是海龜,曾談及美國對小白鼠的人道處理方式,想起拆那的嬰兒,悲憤的我差點不能自抑。
當然你並不孤單,你只是被虐殺的四億箇中的一分子。組織偶爾會記起你的好來,在世界氣候大會上說你是為減排做了貢獻。「少生優生,請給地球母親減負」,諸如此類的標語貼的到處都是,不知底細的以為丫們是一群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講究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丫們慣於操心地球和整個人類的命運,卻對自己民族的嬰兒痛下殺手。
超生不一定是你被強制流產的唯一理由,如果你的父母沒有向組織打報告填申請表就一時興起在一起快樂而且意外了,即便你是第一胎,你仍舊為組織所不容。如果你父母偷偷把你生了下來,那就只能繳納社會撫養費了。前幾天表弟打電話向我求助,說村婦女主任成天動員他去繳納違法生育罰款,而且幾乎每天必來風雨無阻軟硬兼施還以自己的兒子為例諄諄善誘現身說法弄得他很無語,而且也很惶恐,真怕如婦女主任所說派出所來人把自己抓了去。在表弟眼裡,我是個人物,因為我是個律師。他以為我可以為他指點迷津。我當然可以很輕佻的告訴他可以拿起法律的武器,但實際上如果負責任一點說,基本上此路不通。我問他是怎麼想的,他坦誠也想早點給孩子上戶口。我問罰款他們想要多少,表弟說他們從不說死數,但說至少兩萬。我說扯淡,這又不是超生,只是生孩子沒提前向組織匯報,按照拆那的法律法規條例規章規範性法律文件,這隻屬於輕度違法。
計生罰款只有底限沒有上限。這也是潛規則之一。深圳日前說超生要罰22萬,22萬對公僕們來說也就是毛毛雨了,還不如劉光明女士給屁股美容花的多,不過要是屁民,就是敲骨吸髓真把他榨成屁也弄不出這多錢來,除非20年月供。當然說不定哪天真就月供了。
不過眼下這數字只是個上限,但如果你認定這只是嚇唬你那說明你不瞭解他們。只要你有錢,這個數字就是剛性的,如果你沒錢,這數字又是彈性的。通過村委會社區等觸角,他們對你家底細瞭如指掌,一旦盯上你就能吃准你。
有時你會發現這超生罰款和綁匪索財一樣,都沒有標準因人而異。
我給表弟的建議就是以不變應萬變,能拖就拖。
第二重埋伏也是計生委設下的。計生委的本職工作就是強制流產和罰款,除此以外還兼職販賣嬰兒,一個不足一歲的孩子就被其倒手了7次。如果你認為這只是發生在福建的個案我會表示無語。
計生標語上到處是「少生優生」,可畸形兒反而成倍增長了。轉基因食品,有毒食品,環境污染,大氣污染,在生物學上這都是基因變異的誘因。生下的孩子四肢健全耳聰目明在現代不再是理所當然的。
生個健康的孩子也千萬別得意,他還需要突破很多埋伏。喝奶有風險,選奶需謹慎,弄不好一個健康的孩子喝著喝著就大頭娃娃或尿毒症了。孩子上學盡量親自接送,別看給外國送的校車既漂亮又安全,但在國內農村,還是三輪車的傳統陣地,而且重度超載。說白了就是在玩輪盤賭,所以校車事故層出不窮。
還有那些仇視社會的人渣,專挑弱者下手。我們不能合法擁有槍支甚至連菜刀都實名制,也沒有讓我們的孩子變得更安全。
一個獨生子女的家庭是個高風險家庭,孩子一旦被害或夭折,就是一個家庭的破碎。然而強制計生仍在執行,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一談到計生,連調侃的心情都沒有,有的只是絕望,有的只是詛咒。
也許對我們這樣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族群,一個最高理想就是吃好喝好玩好的族群,這所有的苦難都是我們無法逃脫的宿命。
冷鋒於一箭閣
201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