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中的女人
天底下大約沒有不曾談過女人的男人。自然，我也談過，而且以後還會繼續談。今天，準備談一談：漢朝人心目中理想的女人——準確地說是媳婦——是什麼樣的。自然，三句話不離本行，談論漢朝的女人，也離不開詩歌。因為，詩歌是離人類內心世界最近的語言。
漢朝有幾首詩歌，相關詩句連綴起來，我們就可以看到那個時代人們心目中理想女人的樣子了：
愛美女之心，男人皆有之。漢朝人當然不能例外。《陌上桑》詩中的「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鬚。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等句子，就是生動的寫照。古往今來，中國人審查美女的標準變化不大，不外身材苗條、皮膚白皙之類。《古詩為焦仲卿妻》（也有用全詩第一句給它取名《孔雀東南飛》的）中，焦仲卿的母親要求兒子盡快打發劉蘭芝走人，她要給他另尋佳媳，有這樣幾句：
東家有賢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體無比，阿母為汝求。
所謂「體無比」，大約就是苗條白皙、可人疼愛的意思吧。其實，焦仲卿所深愛著的妻子劉蘭芝，就是一個美女。怎麼個美法？請看：
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前兩句是靜態美，後兩句是動態美；前兩句是局部特寫，後兩句是整體勾勒。
值得注意的是，漢朝人似乎格外關注女人的裝扮服飾。《陌上桑》、《古詩為焦仲卿妻》、辛延年《羽林郎》都有關於女人裝扮服飾的描寫。請看：
《陌上桑》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
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古詩將為焦仲卿妻》
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
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
辛延年《羽林郎》
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
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
可見，走的都是奢華富麗路線，不是樸素低碳理念。
漢朝雖然是農村無賴劉邦打下的江山，但是，後來由於武帝劉徹等幾任帝王提倡文化學術，終於蛻變成中國歷史上最注重教養的朝代之一。《古詩為焦仲卿妻》如下四句，就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於女人的教養是多麼地重視：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
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做一個家庭婦女，紡織、製衣、音樂、詩歌樣樣都得學習。偉大的漢朝，了不起的女性，我不得不發出今不如昔的慨嘆。
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漢朝王室是不太講貞操的。但是，從詩歌中可以看到，那個時代的民間女子是凡事講原則、潔身自好，很有貞操觀念的。漢朝女人，對於愛情、婚姻，都有著美好的夢想，她們都懷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一旦對方變心，愛上別的女人或有意納妾，她們會毅然決然提出分手，決不留戀。《有所思》中的女子，聽說對方變了心，立即將精心準備的貴重禮物玳瑁簪折斷之後燒成灰，並且把那灰拋灑在風中；《白頭吟》（《西京雜記》說是卓文君得知丈夫司馬相如準備娶茂陵女子為妾時所作）中的女子，知道丈夫有齊人一妻一妾之志，立即提出分手，「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一番自我鼓勵之後，明確宣言：「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最後，對男人的不重意氣重金錢（「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這兩句不太符合卓文君的身份）進行了譴責。至於《羽林郎》裡的胡姬拒絕霍家奴馮子都的金錢誘惑，《陌上桑》中秦羅敷嘲笑太守的納妾求歡（有專家說，《陌上桑》故事跟秋胡戲妻相似，詩中「使君」跟「夫婿」其實是同一個人），更是閃耀著漢朝女人品性中純潔、堅貞的光芒。
漢朝是一個大氣、浪漫的朝代，也是一個注重實際的朝代。人們心目中理想的女人，除了上述外貌、教養、品性等方面的要求之外，也很重視女人的待人接物能力。《隴西行》詩中的「好婦」，簡直就是一位出色的家庭外交家，款待客人，有禮有節。為了表示敬意，也為了今天女同胞們學習方便，現將相關部分摘錄如下：
好婦出迎客，顏色正敷愉。伸腰再拜跪，問客平安否。
請客北堂上，坐客氈氍毹。清白各異樽，酒上正華疏。
酌酒持與客，客言主人持。卻略再拜跪，然後持一杯。
談笑未及竟，左顧敕中廚。促令辦粗飯，慎莫使稽留。
廢禮送客出，盈盈府中趨。送客亦不遠，足不過門樞。
我相信，對漢朝詩人「娶婦得如此，齊姜亦不如」的感慨，今天很多男同胞是會認同，會有共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