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蔭梅的傳人中最得意弟子蔣雲仙,蔣雲仙繼承了《啼笑因緣》的傳統藝術,並有所發展和創造。
蔣雲仙(1933年2月——蘇州常熟人),原名蔣珊。蔣雲仙5歲喪母,蔣雲仙從小聰慧,讀書勤奮,10歲時榮獲全縣學生演講比賽第一名。因家貧而被迫中途輟學。抗日戰爭勝利後,蔣父為尋工作將家遷居蘇州,借住於十梓街一個親戚處。年剛14歲的蔣雲仙,為替父母分憂,毅然決定去學唱當時已頗興盛的蘇州評彈。1948年,經人介紹投到錢錦章的班子裡當藝徒。蔣雲仙只能幫師母帶孩子做家務,像個小保姆。經她再三要求,才讓她在師姐們登臺時去聽書。年僅15歲的她,只能偷著學藝。蔣雲仙還冒犯「女徒不准學三弦」的規定,獨自偷學三弦,為了不被發覺,她就拿掉弦馬,作無聲彈撥。據老藝人回憶,「光裕社」一直不收女社員。抗日戰爭勝利後,「普余社」的錢錦章依仗勢力,更把「普余社」併入「光裕社」,並由他任理事長。於是有了女藝人。
近一年時間蔣雲仙竟學會了三弦、琵琶和說唱。四九年後,17歲的蔣雲仙恢復了「蔣」姓,開始了自由從藝的日子。先後與劉美仙、朱少祥、徐麗仙等拼過雙檔,能熟練演唱各種流派唱腔。1951年蔣雲仙拜「巧嘴」姚蔭梅為師,再學《啼笑因緣》。她不僅學到「姚調」,更學到了這位「巧嘴」的風趣幽默、形容絕倒,特別是善用各種方言。在姚先生的指點下,蔣雲仙逐漸形成了活潑風趣、輕巧多姿的書風,起什麼角色像什麼角色。蔣雲仙善於學習一切藝術門類,她將電影話劇中的角色表演巧妙地移植到評彈中去,使老聽眾能從瀋鳳喜身上看到《天涯歌女》裡的小紅的影子。
蔣雲仙擅長單檔說唱,多調多用,被譽為「什錦唱腔」,善於模仿各地方言與說唱藝術,塑造的角色生動逼真、活靈活現。代表作為由民國鴛蝴派作家張恨水同名小說改編的長篇評彈《啼笑因緣》。
1986年,蔣雲仙赴港參加第7屆「布萊希特」戲劇國際研討會。1997年赴加拿大和唐耿良聯合演出。長期在加、美演出講學,亦回國演出。蔣雲仙在多市除參加演出外,還先後兩次去多倫多大學東南亞研究所講學,介紹蘇州彈詞的「說、噱、彈、唱、演」;又在加拿大中國專業人士協會和佐治布朗學院,為中外人士作表演。當地47電視臺轉播了演唱實況。
2002年7月,蔣雲仙應美國國家博物館之邀,參加由大提琴家馬友友倡導的「絲綢之路」中美文化交流會,並在漢學家白素貞陪同下到提摩達大學講學。後又順道到紐約探親訪友,評彈迷們知道後均希望和她見面。蔣雲仙彈唱了《將軍逼婚》,讓老聽眾們重溫蘇州評彈之美。她還表示:為了繼續弘揚這一說唱並茂的中國民間傳統藝術,除了持續演出,還要在美、加地區及臺灣東吳大學等校講學。
我是經常去聽蔣雲仙書,八十年代未的夏天,有個晚上我到大華書聽蔣雲仙說唱《啼笑因緣》。坐在書台上的蔣雲仙,臉色紅潤,目光靈逸,神情淡定,體態雍容大方,穿著素雅秀麗,搭在三弦的右手上有顆碩大的翡翠戒指,在書臺的燈光下閃光燦燦。蔣雲仙手指撥弄弦線,台下立刻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有些聽客喊:「來一段哦!」,蔣雲仙笑著衝著台下說:「大家的意思我明白,是不是要我開書前先唱一段哦?」台下就喊:「對,唱幾聲張調哦!」。蔣雲仙笑嘻嘻說:「老聽客,非常對不起,今天嗓子不太好,唱不了張調,改天再唱,今天我給大家講一段前幾天發生的一樁事情,這叫噱哦。」台下嘈雜聲輕了,蔣雲仙接著說:「前幾天,我與幾位評彈演員從外地演出回來,船到了公平路碼頭,大家把行李和樂器傢生搬下來放在路邊等汽車。這時我內急要上廁所方便,你們是知道的,我是個大塊頭,人胖走路就吃力。我好不容尋到一爿廁所,進去方便,可是看廁所的小大姐不讓我進去,非要先付兩角錢才能進。我一摸口袋,一分錢也沒有。我就向小大姐解釋,小大姐就是死活不讓我進去。後面蔣雲仙與看廁所小大姐的對白就鬧猛了,大家笑得氣都透不來。(因為對話全是蘇州方言,我就不寫出來了。)蔣雲仙語言的風趣、幽默和詼諧活躍了整個書場。瞭解蔣雲仙的老聽客都曉得,她講的笑話或小故事透著弦外之音。
蔣雲仙笑話講完後,啪!醒木一震,頓時,全場靜悄悄。隨即,蔣雲仙那潑辣辣無遮攔,底蘊十足的嗓音,一下子把滿場聽客的神思給收攏了。這嗓音很獨特,似男聲卻女聲,是上天的恩賜,妙極了。她的摹仿能力強,會說各地的方言。刻畫書中人物非常細膩,像:樊家樹、瀋鳳喜、何麗娜、關壽峰父女、陶福、瀋三友、劉將軍等人物,角色性格鮮明,惟妙惟肖。她甚至把《啼笑因緣》的幾位主角高度概括:即瀋鳳喜——可憐,劉將軍——可恨,關秀姑——可愛,樊家樹——可取,何麗娜——可塑。蔣雲仙確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並在「新、清、音、形、神」上做文章,確實把這部書說活說絕了!說書中,插科打諢,切中時弊,深受各個年齡層次聽客的歡迎。
她的即興表演,可以俯首就拾。她在表演王二禿子拆卸擺弄左輪手槍時,藉著一把折扇,那手勢眼花繚亂,一氣呵成,手中無槍勝有槍,動作誇張有趣,滑稽可笑,把個王二禿子的匪性表演得淋漓盡致。場下,掌聲暴起,哄堂大笑。
她的彈唱,三弦叮咚能唱「九腔十八調」,被譽為「什錦唱腔」。。她的吳語鄉音,不梗不糯,韻味可人,那種外地人稱謂的「嗲腔」在她的表演裡可說是痕跡不露。她還有一個出了名的彈唱——「舊貨攤」,簡直絕了!(指老北京天橋的舊貨攤。)
「到底哪哼樁事體——下回繼續!」醒木一震,就像關門,蔣雲仙結束了表演。聽客們,意猶未盡,還坐著,一臉的開心。我目送著蔣雲仙去到後臺,不免感嘆,名不虛傳啊!出了大華書場,走在瀰漫著朦朧月色的小巷裡,我心裏還在發笑,虧伊想得出來哦。
八十年代初,蔣雲仙收潘莉韻為學生,為《啼笑因緣》這部彈詞增添了新的風采。
潘莉韻(1939—臺灣人,高山族)彈詞女演員。16歲拜侯莉君為師,次年與趙稼秋拼檔演唱《啼笑因緣》等長篇。1958年加入蘇州人民評彈團,1979年後,又先後與王如蓀、薛君亞合演中篇《秋海棠》。未婚夫是上海人,1981年潘莉韻出嫁到上海,後轉入上海黃浦評彈團。潘莉韻書路寬,演唱不同書性的長、中、短篇均能勝任,說表彈唱和起角色都以活翻見長。所唱「侯調」與其師形神皆似。可以看出,潘莉韻最初學俞調時曾下過苦功夫。
潘莉韻拜蔣雲仙為師,繼續學唱《啼笑因緣》。此時蔣雲仙已年過花甲,潘莉韻的加入成為女雙檔。《啼笑因緣》人物中的年輕女子唱腔均有潘莉韻來擔當,而且潘莉韻所唱的「侯調」曾得到過侯莉君的真傳,更加刻畫出年輕女子,哀怨、淒苦、愁思的鮮明性格。
在此插一句,王如蓀、薛君亞、潘莉韻合演的中篇評彈《秋海棠》,是王如蓀重新整埋加工,又濃縮成四檔書的中篇評彈。《秋海棠》這部書很少有人表演,是彈詞皇后範雪君(原名王鳳燕1925∼1995)的看家書。王鳳燕四歲過繼給評話響檔範玉山做螟蛉女。十三歲登臺獻藝,十六歲獨放單檔,取藝名範雪君。由於她才貌出眾,為聽人客欣賞,很快就名揚書壇。她根據《申報》連載秦瘦鷗的小說《秋海棠》,請評彈作家陸譫庵改編成彈詞。在演出實踐中,不斷加工提高。成為其獨門看家書。
後來範雪君嫁給了商界「絨線大王」之子鄧鏡澄,五十年代初絕跡書壇,息影家居。1957年移居香港,生活趨於平淡,晚景恬然。
蔣雲仙又收了,蘇州評彈團年輕彈詞女雙檔魏含玉、候小莉為學生。候小莉前文介紹過,她是侯莉君的小女,是眾多唱「侯調」中的佼佼者。候小莉嗓音甜美,條件更勝候莉君一籌,故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
彈詞女演員魏含玉(1949-江蘇蘇州人),魏含英之女,魏鈺卿之孫女。1965年畢業於蘇州評彈學校,曾參加評校演出隊,1969年加入蘇州市評彈團。後拜蔣雲仙為師學《啼笑因緣》,並與侯小莉拼檔演出。還說過《二度梅》、《洞庭圓》等長篇,說表口齒伶俐,颱風大方。擅唱「馬調」,並吸收「翔調」某些音樂因素有所創新。
魏含玉、候小莉家學淵源,彈唱基礎紮實,加上個人的努力,所以她們說唱的《啼笑因緣》,在聽客中有較好的口碑。特是彈唱「金錢害煞世間人」樊家樹的唱篇。樊家樹南歸回京,瀋鳳喜已被逼嫁劉將軍。樊、瀋在先農壇見面時,瀋以四千元支票酬樊。樊悲憤之餘,撕卻支票,痛罵金錢萬惡。
樊家樹(唱):支票一張四千整,多蒙太太賞賜恩。一筆一劃劉與瀋,兩姓相聯錢結成。誰料金錢魔力大,你也能欺人坑人害煞人,金錢害煞世間人。有了你強盜稱王施暴行,魔鬼會當菩薩敬。有了你昔日知音今絕交,情義拋向九霄雲,金錢害煞世間人。為了你國格人格有人賣,良心愛心碾作塵。為了你萬千許諾不作憑,還認賊為親甘沉淪,金錢害煞世間人。為了你心肝好比鐵石硬,有情人轉身頓作無情人。金錢啊金錢,我罵你神通廣大將人騙,我罵你毒焰熏天罪孽深,金錢害煞世間人。我罵你買得人心能萬變,我罵你教人貪心昧心黑了心。千遍罵萬遍罵,也難泄心中一腔忿,金錢害煞世間人。金錢啊,你欺我辱我我頭不低,我含笑將你撕得碎紛紛。
唱詞中反覆出現「金錢害煞世間人」句的大段疊句唱腔,魏含玉高亢激越、酣暢淋漓,無情地咒罵了「金錢害煞世間人」。給聽客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九十年代後期,魏含玉淡出書壇,現已定居香港。不過,她時常還回來客串。
姚蔭梅、蔣雲仙、潘莉韻、魏含玉、候小莉參加了1981年二月份的「蘇州評彈會書」。
姚蔭梅、蔣雲仙參演節目《啼笑因緣•舊貨攤》
魏含玉、候小莉參演節目《啼笑因緣•上公館》
王如蓀、薛君亞、潘莉韻參演節目《秋海棠•一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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