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做什麼事都非常認真,他每天都把當天做的事記錄下來。姥爺寫日記用的本子是將整張紙裁成現在的大演草練習本這樣大小,然後用紙卷穿起來打上結,再用錘子砸平整,就是一個日記本了。姥爺寫日記不是一行一行的寫,而是一塊一塊的寫,一張紙上用蠅頭小楷整齊的寫成六個方塊,字體雖然密密麻麻,但工工整整,從無一絲潦草。如果保存到現在,絕對是一件難得的珍品。
快要過年了,姥爺和幾個能寫毛筆字的大人們集中在隊裡(就是現在的村委會),給各家各戶寫對聯,我就在旁邊看,等姥爺寫好一幅,我就拿到一旁晾乾。姥爺用的毛筆,深紫色的筆桿只有小楷的筆那麼細,前頭與現在的毛筆差不多。姥爺寫毛筆字與平時做事一樣認真,總是一筆一劃,規規矩矩,記得姥爺寫的最多的對聯就是"聽毛××話,跟××黨走",這在當時也是最時髦的對聯了,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可惜了姥爺這一手好字了,他當時要知道中共是這樣一個惡魔,他才不會寫這樣的對聯呢!
跟姥爺姥姥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他們總是按著農村那種傳統本分的思想要求我,比如說,"可不敢罵人啊?"、"可不敢打人啊?"、"可不敢偷人家的東西啊?"等等。當時並不理解為什麼說"不敢"這樣,"不敢"那樣,但是,"不敢"兩個字至今深深的鐫刻在我的腦海裡。後來我終於明白了,雖然這"不敢"與"不要"、"不該"僅僅一字之差,卻有著天壤之別,俗話說,頭上三尺有神靈,人做什麼,神都在看著哪!人可"不敢"在神佛面前任意妄為啊!
姥爺和姥姥生了七個兒女,前面有兩個舅舅,按現在的說法,是小時候得了天花沒有成活,下面是五個女兒。在農村,沒有兒子是一件讓人抬不起頭的事情,沒有人傳宗接代不說,家裡重活都要姥爺自己幹。但是,姥爺畢竟是"文化人",也非常勤勞,他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了這個家,把四個女兒都培養上了學,除了我的大姨早年闖關東,沒有正式工作外,我的媽媽和另外三個姨媽都走出了這片黃土地,這在那個小村子裡是獨一無二的。我記得最令姥爺姥姥高興的時刻,就是一大早送信的在大街上高聲喊姥爺的名子,讓他拿"戳"(就是印章)來,鄰居們就知道,又是他的女兒們捎錢來了,原來讓別人看不起的人家,倒成了全村羨慕的對象。
姥爺姥姥年齡大了,需要人照顧,可是五個女兒都不在身邊,姥爺姥姥只好賣掉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家,跟著他們的女兒們過了。我記得姥爺家的房子坐落在村東頭大路北面,地理位置非常好,七間瓦房,東面還有一間廂房是放雜物的地方,院子空間大約有三百多平米,院內各種果樹應有盡有,在當時的村裡也算是上等人家。現在姥爺要賣掉這個祖傳的家業,實在有點戀戀不捨。
就在這時,姥爺做出了一件讓他的女兒們無法理解的事--修房子,我媽媽和其他的姨媽都不同意,都要準備賣的房子,還修它幹什麼?可是,姥爺執意要修,他老人家不顧七十多歲高齡,親自爬到房頂換瓦,據說修房子共花了三百多元,這在七十年代相當於城裡人一年的收入!最後賣了多少錢呢?五百元!現在誰都不會相信就賣這麼低的價錢。媽媽和姨媽沒有不埋怨姥爺的,就是姥姥不吱聲。
其實,買房的人只要不是在下雨天去看房子,根本也看不出是否漏雨。可是,姥爺覺得,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是想著要把一個完好的房子交給新的主人,讓人家住的安心,自己心裏也才塌實。這就是姥爺明明知道房子能賣多少錢,還要不惜代價修繕的原因。
媽媽準備把姥姥接到我們家來住,姥爺跟其他的姨住。媽媽在老家搬了幾件傢俱,也順便把姥爺的毛筆帶了回來。每當我看見這支毛筆,姥爺教我學寫字的情景就浮現在眼前。
歲月如梭,時光荏苒。兩位老人先後離開了我們,他們都活了九十多歲,姥姥以九十六歲高齡無疾而終。現在,這支毛筆傳到了我的手中。當我看了神韻藝術團演出的《神筆的傳說》這個舞蹈後,突然想起了姥爺這支毛筆和姥爺修房子的事。原來,毛筆是神傳給人類的,神造了人,傳給了人類真誠、善良和堅韌的正統道德文化,並且傳給人類書寫正統文化的工具,人類只有按著神的要求做,時刻想著他人,才能得到神的呵護。
姥爺用他那支神傳之筆,書寫了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姥爺和姥姥雖然沒有什麼物質財富留給我們,可是,他們那高貴的人品,是我們"家"最寶貴的財富。
今天是四川5.12大地震一週年紀念日,想起那些被偷工減料的校舍砸死的孩子們,我的心難以平靜,如果那些建築商和背後的官僚們有半點良心,還會發生那樣的悲劇嗎?
寫於二〇〇九年五月十二日四川5.12大地震一週年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