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G20上的美俄中元首
圖︰G20峰會期間反資本主義和環保人士在倫敦進行一系列的抗議示威行動
先是總理在世界經濟論壇(WEF)上很風光地教訓西方,然後,倫敦G20峰會前夕,央行行長和副總理相繼出面,反駁"東亞和產油國儲蓄率過高是全 球失衡與危機的主因之一"的看法,呼籲"創造一種與主權國家脫鉤丶並能保持幣值長期穩定的國際儲備貨幣",挑戰美元金融體系,並呼籲改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IMF)。看上去很專業,也不無道理,因為美元金融體系的確存在矛盾和問題,於是這一挑戰得到了不少的響應或贊同。
中共挑戰實為轉移矛盾推卸責任
但是,超主權的國際儲備貨幣,本質上體現著市場經濟全球化的高度進展,其實還相當遙遠,而較為現實的以特別提款權(SDR)為基礎的改造方案,則 有其現實的問題。吳錚在英國《金融時報》中文網上評論說,周小川文章提出"以SDR為基礎改造國際貨幣體系的方案,迴避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實行什麽樣的匯 率制度"。他認為,"解決以主權信用貨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風險,目前條件下,最現實的做法是實行浮動匯率制度,而不是建立新的國際貨幣單位",而"如果 中國央行不改變目前干預人民幣匯率的政策(即通過外匯市場買入美元,大量積累外匯儲備,限制人民幣升值空間),仍然難以解決中國外匯儲備的風險和整個中國 經濟的結構性失衡"。
顯然,問題要具體分析,而分析具體起來,中國金融體系自身的問題就顯露出來。周行長的文章對儲蓄率的分析,儘管有其道理,其主旨卻是迴避深層矛 盾丶推脫責任,只是他挑戰美元體系的姿態十分引人注目,人們現在不大計較罷了。不過,既然挑戰國際美元金融體系意味十足,其自身的金融體制還是難以避免被 人們評頭論足。
"超國家貨幣"的烏托邦之夢
中共或許指望與俄 國人一起對美國說"不",而俄國官方也的確在躍躍欲試。俄國人將提議全面整頓全球金融秩序,甚至採取一種新的超國家貨幣來作為國際儲備貨幣,並努力推動以 盧布作為未來的儲備貨幣,中國人則以IMF的特別提款權(SDR)內涵擴大,試圖逐步取代美元的地位,對人民幣霸權地位的慾望,似乎還相當謹慎。不過,俄 羅斯國家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負責人葛林博格看得很清楚,據報導,這位俄國人表示,超國家貨幣的構想根本不可能實現,這與建立共產主義沒什麽兩樣。
自然,中共擺出挑戰姿態,未必真的要在國際金融體系中實現它的"共產主義",其實只是為其避免利益損失丶爭取更多的利益,要求更多的話語權,提高 其地位。問題是,儘管中共竭力掩飾中國內部的經濟和社會危機,這種內部危機不會憑空消失,而且,它自己堅持依賴投資刺激增長的"基本面",即使對外挑戰姿 態可以爭取到好處,自身的危機仍在繼續發展。
或許,這一場全球化時代的危機,應該使人更有些全球的視野。
資本主義迄今在一國範圍內解決其基本矛盾相當成功,而現在是全球化時代,資本主義恐怕是面臨其真正的考驗了。無論資本過剩,或儲蓄過剩,與傳統的 生產過剩相比,應該是較為現代的危機形式,而人們在全球範圍爭奪投資機會,爭奪市場,出現的危機也更具全球性質。應對危機,在1930年代大蕭條之際就有 全球化的模樣,現在更是如此。
中共要與俄國等國家聯手對付西方,咄咄逼人地造成"英語系資本主義接受審判"的態勢,而其解決方案卻未必能超出資本主義框架。
實際上,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因為危機爆發而遭受挫折,它的金融體系未來如何,取決於它本身的根基是否足夠深厚,是否能夠適應未來的發展。在此過程 中,國家資本主義的確有很大的施展空間,但也有其限度。在西方社會,特別是在美國社會,國家資本主義與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如何結合,人們有共識,也有爭論, 至少目前來看,自由市場資本主義仍有其發展潛力。它可以在相當程度上容納國家資本主義,而它的支配地位則尚未動搖。
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活力的新浪潮
世界經濟深陷危機之中,對自由市場經濟的反省和批評受到更多關注,金融業者為千夫所指,然而,人們畢竟意識到,不能將其一棍子打死。美國財長蓋特 納最近拿出了一份新的美國銀行業拯救計畫。對這份計畫,還是有爭議,也有批評,而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的文章評論說,該計畫能否成功,尚難定論,但是"這 項計畫至少表明,歐巴馬政府認同了這點︰要想重振美國經濟,政府就必須與銀行家們攜手合作,而不是隨民意的風潮一同抵制他們"。
同時,另一方面,也有值得注意的跡象。斯隆商學院研究員邁克爾·施拉格指出,"全球金融市場陷入一片混亂,但實體經濟中的創新前景從未如此強健 過。曾經各自為營的創新正日漸相互配合,即‘互操作'(interoperate)",它"有可能兼備兩大創新領域的特點︰既作為一種媒介,為科學突破提 供與其它學科建立關聯的機會,也是一種更快丶成本更低地探究更多結合的方法。這是在困難時期取得經濟增長的處方"。人們還記得,如今遍及全球的網際網路浪 潮,是源自於西方社會,現在,在那裡又出現了新浪潮的跡象。這表明瞭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的活力,同時也意味著,在危機之際魅力無限的國家資本主義,畢竟有其 侷限,它只能從屬於自由市場資本主義。
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中國政府以其慣用國家資本主義而自豪,它堅持維護國有體制的支配地位,迷戀大企業的壟斷地位,中小企業很難得到金融體系對其提 供金融服務,金融體系本身也只能在政府控制下畸形發展。溫家寶聲稱,中國金融體系基本是健康和穩定的,(在這次危機中)中國沒有拿財政的錢去補金融的窟 窿,看上去十分得意,但是他似乎忘記了,中國政府曾一而再丶再而三地對銀行注入巨額財政資金,以剝離其壞帳,將來是否能夠完全避免這樣的不得已之舉動,還 很難說。現在,中國政府要挑戰美元金融體系,也只能依恃它慣用的國家資本主義,這樣,它充其量只能盡力爭取或多或少地改變現有格局,為自己爭得更為有利和 有力的地位,卻難以提供基於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的解決方案,也就無法真正為國際金融體系注入活力。
人們可以看到的是,不同風格,或不同級別的資本主義,在全球平台上展開較量。這種較量,可能是一種長期的過程,眼前,是它的一個小高潮吧。
(原載《動向》2009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