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位具有鮮明性格的文人:放蕩不羈,嫉惡如仇。凡事率直而言,不講人情世故;不平拔刀相助,不想利害得失。在延安一切得依靠組織才能存
活,他因小小不得意,一氣之下攜妻遁入山溝開荒度日,"不食周粟"。為王實味問題舌戰群儒,從晚8點至凌晨兩點。丁玲說:"共產黨的朋友遍天下,你這個
朋友等於九牛一毛,有沒有都沒關係!"蕭軍氣極:"既然如此,你儘管朋友遍天下,我這一毛也別附在你這牛身上,從今以後咱們就拉、蛋、倒!"說罷拂袖而
去。這種心口如一又不附合時俗的文人極易獲得中共領袖青睞,以之為社會信息資源,因此,毛對他優禮以加。蕭在文學領域有一定聲望,《八月的鄉村》反映了
中國燃起抗日烽火,被譯為俄、日、英、德、印度文,在國際上廣泛流傳。
毛曾一度想把他拉入黨內以壯聲色,被婉拒後還答應什麼時候想入均可。(《要注意調整人我關係----毛澤東與蕭軍》)這使蕭在毛面前相當馴順。按說,這樣的黨外人
士應該歸入"有頭腦、有思想、有專業"的檔次而為中共所驕傲吧?他曾兩次奔赴延安,而且一直追隨下去,從未改悔,這樣傾心中共,難道不是這個組織善於延
攬人才的表現嗎?蕭的雜文《論同志之愛與耐》,由毛潤色修改,發表在1943年《解放日報》。(出處同前)他預料不到的是,1958年竟然拿出來與王實味、
丁玲、羅烽、艾青等人在延安發表的文章進行"再批判",毛稱"算延安舊賬"。恐怕終其一生,蕭也不會懂得,為何對一篇短文始則潤色修改,予以肯
定,繼之卻咬牙切齒,置於死地。
與政治無緣的蕭怎能玩轉慣於耍弄36計的中共謀略呢?這就是一位很有才華的作家最後跌入深窩,一蹶不振的原因。
這個深窩就是接受中共東北局三兩半黃金資助,於1947年5月開始主辦《文化報》。(《蕭軍與文化報》)這時的蕭軍已不太莽撞,他向東北局宣傳部副部長凱
豐要求派黨員來報社領導,被拒;他又要求入黨,以便瞭解黨的指示,辦好報紙,這一要求被輾轉傳到毛手中,當即予以批准。更使他預料不到的是,待批准入
黨的消息從延安傳到東北時,東北局宣傳部已經辦起《生活報》,對《文化報》大張撻伐。像蕭軍這種放蕩無羈的人,只要讓那些以整人為職業的人叮上,那還跑
得了!
蕭在《文化報》第53期社評中悲嘆:"中國人民底血,還要大量地流下去,我也知道不流血是不會換得真正自由與平等,但是'撫今追昔',終難免有所愴
然!'萁豆相煎'實不能無所悸慟!"這是老百姓的呼聲而為一心奪權的中共所不容。同期,他刊登通訊《來而不往非"禮"也》,講一家白俄在花園納涼時,驅
趕柵欄外的3個中國小孩"滾吧",孩子以投石回報。《生活報》社論認為"必須無條件的擁護蘇聯,信仰蘇聯,尊重蘇聯。"《文化報》回答:"我們----中
國人----擁護蘇聯是有條件的(天地間事情在客觀上全有它一定的'條件')"。(《蕭軍思想批判》)這樣,蕭軍以"反蘇、反共、反人民"的罪名,由東
北局作出決議,指責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慣於採取兩面手法和敲詐手段的、無原則的野心家。"(出處同前)《文化報》停刊,蕭軍被趕到礦山資料室反省,
黨內外開展對蕭軍思想的批判,聲勢浩大。
這是針對一個人的"反右"運動,從此他成為社會賤民。他寫成30萬字小說《五月的礦山》無處出版,舉家遷至北京開不出工作關係證明,無法維生。他自學正骨、針灸、按摩醫術,請求開
具合格證明,棄文從醫。彭真以為"影響不好",將他派往文物考古機構,又派往戲曲研究機構。一位有才華的作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遊蕩,腦袋上"反蘇、反
共、反人民"的帽子一直牢牢戴著。他說:"我有我的思想和理想,我不是憑感情用事的。"(新華網,2002.10.10)此時,當權者沒人再聽他的嘮
叨,連彭真都說:蕭軍在東北有什麼錯誤,我不過問。(《彭真與作家蕭軍》)
他代表了一批作家的類似經歷,如臨終寫下遺言的趙丹,為《苦戀》而遭批判的白樺,敢於揭露軍隊腐敗的葉文福,留下朦朦佳句的詩人顧城、北島、芒克、梁小斌。
這一代作家不斷推出"很有頭腦、很有思想"的作品,《河殤》提出劃時代的警示,《假如我是真的》提出權力牟私的警告,《車站》使人耳目一新,《一無所
有》唱響全國。這些足以使文化藝術繁榮昌盛的作家群卻遭到無情打壓,剩下的則是色情文化氾濫,歷史劇胡編亂造,家庭劇粉飾太平,商業文化掩蓋屏幕。吹噓
"最有頭腦,最有思想,最有專業的人"都集合於中共之內,面對以上事實將作何解釋?說中共總是優汰劣勝,難道不是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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