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鄧公的號召。如何先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對「原始積累」,似乎不能苛責。既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那是行不通的。倘若思想再解放一點、膽子再大一點,腐敗就成了致富路。腐敗很辛苦,既要挖空心思、又要擔驚受怕,差不多也算勤勞致富了。
強調自我監督,是政治體制的中國特色。自我監督當然不等於沒有監督。但在很多情況下,約等於沒有監督。自己給自己念緊箍咒的,多半是傻子。一個地方、一個單位的一把手,都是級別不等的「皇帝」。誰要真想監督,那就要打算脫幾層皮(像河北的郭光允那樣)。手中有權,又可以敞開用,不「腐」白不「腐」。「皇帝」們可以放火,「州官」自然也能點燈。於是,「燈火通明」。
不過,話說回來,「腐」了不一定白「腐」,倘若撞上反腐敗的槍口,那也性命交關。腐敗有風險,下水要謹慎。然而,比起股市的風險,腐敗的風險可以忽略不計。搞腐敗穿繃的概率和中獎、出交通事故、患不治之症的概率差不多。從技術經濟指標全面考量,幾乎沒有像搞腐敗這樣低投入、高產出,低風險、高回報的「行業」。連這點風險意識都沒有,還幹什麼事業?!萬一東窗事發,「成本」就高了很多,但也未必虧本。倘若有人招呼,辦案部門會見好就收。因此,往往吞進去的多,吐出來的少。以幾年牢獄「買單」,犧牲我一個,幸福全家人(甚至幾代人),也算「死」得其所。
何況風險可以預防,主要方法如下:一是君子愛財、取捨有道,要看準對象,區別對待。切忌貪得無厭,來者不拒。二是避免權錢直接碰面,可充分利用親情、友情做掩護,曲線成交。一旦有情況,進退自如。必要時就丟車保帥。三是改現貨交易為期貨交易,長線投資,著眼將來。只要看準人、有耐心,哪怕退下來以後再回收,也為時不晚。以上方法,雖然能降低風險,但也會犧牲效益。倘若有足夠的魄力,不妨搞大(竊鉤者盜,竊國者侯,保險係數反而高)。靠上一座大山、經營一張大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風小浪,翻不了船。即使遭遇大風大浪,多半也能化險為夷。有了防範措施,仍然不幸「中獎」,那就是「天亡我,非腐之罪」。認命就是。
如果腐敗只是一種誘惑,或許還能抵擋。然而,當腐敗成了洶湧的潮流(說是逆流也罷),吾等凡夫俗子就只能「順之者昌」了。世人皆濁我獨清,那是自絕於「同志們」。別人都在「腐」,我也得跟著「腐」。哪怕少「腐」一點,也要意思意思。好比《雍正王朝》裡那個老學究,象徵性地向國庫借一兩銀子(用心何其良苦)。倘若我獨善其身,別人就很不放心,非得像防賊一樣防著我。我自己心裏也會很不踏實,甚至心虛,彷彿欠了別人五百大洋。如此這般,革命隊伍的氣氛就很不和諧。
即便本人決心潔身自好,但鞍前馬後的弟兄們不答應。賈政放外任,起初也想廉政,幾乎眾叛親離。弄得鑼齊鼓不齊,無人鳴鑼喝道,連班也上不成了。後來只能閉上眼睛,讓李十兒他們撈了個飽。水至清則無魚,孤家寡人,何談江山社稷?!手下人或許還能對付,但後院起火,難以熄滅。「枕頭風」一搞橫向比較,我就無「床」自容。別人家裡已經「高度發達」,子女們還奔了西方,你呢?我想以安貧樂道教育「賤內」,可連自己也說服不了。這年頭,倘若被人誇「老實、本分」,那和扇你巴掌沒什麼區別。
腐敗對小家有利,對國家也未必有害。有人士(或許還權威)認為,適度腐敗是搞活經濟的潤滑劑。實踐似乎已然證明了這一真理。腐敗還是國民經濟再分配的重要途徑。燈紅酒綠、舞榭歌臺,誰來消費?天上明星、地下小姐,誰來養活?哪怕把「收入」轉移到國外,也符合國際主義精神。因為財富還在地球上。有人說搞腐敗要亡黨亡國,去意無邊不以為然。我相信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我們完全能夠做到腐而不敗。樹大根深,有些枯枝敗葉,不足為怪。哪怕爛出一些窟窿,也無礙根本。只要不刮十八級颱風,大樹不會倒。
這些年來,老百姓的適應能力不斷增強。比如,原先很多人視吃喝風為洪水猛獸。如今,觀念變了,都認為吃客盈門是單位興旺發達的標誌,為之歡欣鼓舞。群眾覺悟的提高,也許應該歸功於教育。通過反覆看宣揚清王朝的電視劇,大家都知道乾隆年間有個大貪官叫和shen,富可敵國。貪污受賄的財富達十億兩白銀(相當於大清國二十年財政收入)。比起如今的腐敗分子,那真是大巫見小巫。如此對照,老百姓的心態會平和許多。而「公僕」們則有了緊迫感,後輩仍須努力!
前不久,看到媒體報導,有貧困地區到城裡結對子的孩子,對一日居然三餐,感到驚訝。這多少影響了我搞腐敗的心情。但轉而一想,不妨把腐敗來的錢,勻出一點,去捐助希望工程、或者慈善事業。於是,我心釋然。
找來找去,找不到不腐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