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
昨日鄰家乞新火,曉窗分得讀書燈。
《千家詩》上面的,少時一讀成誦,至今背得。作者是誰,倒忘記了。想起這首詩來,實與眼前景物無關。清明賞花,好些年都未去過了。不看花也活得上好,何遺憾之有哉。酒,素來不沾一滴,何用嘆無。友聚不多,感到寥落,亦不足減我清淡的興味。至於乞火讀書,更與現代城市生活相去十萬八千里。夜晚要看電視,沒有興趣讀書。這首詩從腦內跳出來,只因為寫照了古代的一個讀書人,他曾經在清明節那天陪伴過我,安慰過我。
那是六十年代「文革」前的事了。當時我以待罪之身,在成都北郊鳳凰山麓勞動改造。生活艱苦。此處有小農場,省文聯的,田疇數畝,房屋一座,人員二三。我在農場種棉花,種油菜,餵豬,煮飯,皆甚努力,不敢稍有公私過犯。夜晚燈下攻讀古籍,興味盎然。場長偶爾勸導我莫再讀書,但是並不禁止。有一日,他來說:「流沙河,你要爭取摘帽,不要再讀這些古書了。摘了帽,安個家,才是辦法。這農場哪能是久留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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