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嘔等病狀……」
蔣孝勇知道這些病情是近一時期經常出現的,所以並沒引為注意。他只是照例來到二樓蔣經國的臥室看了看,發現父親已經早早起床了,只是神色有些不佳,仍然和衣躺在榻上,值班醫師那時正在為他量血壓。當日本應參加國民黨中央常務會的蔣經國,由於他早晨起來後身體不適,已經電話通知另一位中常委俞國華代他主持會議了,這就說明蔣經國今天的病況有些反常。
蔣孝勇再去探視住在隔壁的母親蔣方良,發現她當時也在生病。因為蔣孝勇當時有急事,於是就給直接負責蔣經國當天醫療的榮民總醫院醫師羅光瑞打電話,不料他發現羅醫師當天因事前往高雄。於是他又打電話給榮民總醫院副院長、蔣經國醫療小組組長姜必寧,向姜通告了蔣經國昨夜和今晨的病況。
姜必寧火速趕至七海官邸,他先為蔣方良檢查心臟病,吩咐值班醫生馬上對其進行一級護理,然後又來到蔣經國臥室。在昏暗的光線裡,吊燈沒有開,姜必寧發現蔣經國的面部表情十分痛苦。姜必寧從沒有發現蔣經國像今天這樣面色慘白,神情頹唐,只見他痛楚地俯臥在病床上,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冷汗。姜必寧忙用聽診器為蔣進行胸部叩診,發現蔣經國雖然面現痛楚,可他當時的心律尚未發現反常,於是俯身詢問:「經國先生,您有什麼不舒服?」
蔣經國有氣無力地指指肚子說:「這裡……有點不舒服啊!」
姜必寧知道蔣經國說的胃腸部位發生了病變。可是,專門負責他胃腸疾病的羅光瑞醫生,今天偏偏因事不在臺北。姜必寧見蔣經國上午九時尚未進早餐,便吩咐身邊護士:「馬上給經國先生輸液。只好用這種方法補充營養和水分了!」
當所有一切安排妥當後,姜必寧就跑到樓上辦公室打電話。他企圖盡快與清早前往高雄辦事的羅光瑞取得聯糸。然而,那天長途電話不知何故,始終發生佔線。急得姜必寧滿頭大汗。直到上午10點過後,才和剛到達高雄的羅光瑞取得聯糸。當羅光瑞在電話中聽到蔣經國發生病變後,決定火速乘車返回臺北。
這期間姜必寧為急救病情越來越重的蔣經國,曾想辦法聯絡臺北的一些胃腸科醫生。不過,所有能為蔣氏治病的醫生大多聯繫不上,急得姜必寧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與此同時,蔣經國病情又開始出現進一步惡化的跡象。
12點過後不久,蔣經國忽從床上爬起來,沒等醫生們發問,就見他「哇」一聲,一口鮮血突然噴吐出來,身下雪白的褥子頓時噴濺成一朵朵可怕的血花!
「經國先生,經國先生!」姜必寧上前急忙呼叫,但蔣經國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渾身一軟,就撲倒在床上不動了。守在榻邊的侍衛和護士都嚇呆了。因為自從醫療小組負責蔣經國就醫以來,從不曾發生如此危險的情況。侍衛們一時手忙腳亂,大家一齊去換被蔣吐得一片狼藉的被子。姜必寧從驚愕中清醒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對護士們大叫:「快,馬上搶救!打止血劑!」
蔣經國發生了嚴重的病變。
第二次吐血是中午12點40分。當時,姜必寧等人都忙於緊急搶救事宜。他沒想到剛出門就聽到蔣經國的嘔吐聲。那時蔣身邊只有一位侍衛官守候。而蔣孝勇此時剛驚悉父親病變情況,正在返回官邸的半路上。將近1點鐘,羅光瑞醫師的車衝進七海官邸大門,蔣經國就告病危。而蔣方良的心臟病又偏在這時發作,姜必寧必須守在隔壁房間。只有一些護士驚惶失
措地奔來奔去。那個侍衛在蔣經國身邊嚇慌了手腳,他發現蔣經國在床上作欲嘔欲吐的姿勢,急忙上前扶他,然而沒等侍衛到了身邊,蔣經國竟又一次大口嘔吐,在床上又嘔出許多紫紅色的血來。官邸裡立刻一片慌亂。
聽到侍衛的驚呼,姜必寧急跑進來,他想給蔣經國注射止血藥已來不及了。只見蔣經國臉色忽然變得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在那裡大口地嘔吐鮮血!剛換的一床被上又出現大塊大塊的血污!情勢非常危急。這時蔣經國的親人卻一個也不在身邊。姜必寧知道,蔣經國的病發作過於突然,他尚未吐血之前,神志處於一陣清醒一陣昏迷的時候,蔣經國曾對身邊侍衛問道:「孝勇呢?」
侍衛告訴他:「孝勇剛剛到士林官邸去了,他中午要陪老夫人吃飯。」蔣經國似乎有話要向兒子交待,所以又問一句:「那麼孝武呢?他怎麼也不在?」侍衛說:「您怎麼忘了?孝武一直都在新加坡呀!」
誰也沒想到這就是蔣經國的最後遺言!
他說完這些話後,再次發生緊張的喘息。10分鐘後,蔣經國忽然又開始第三次吐血!這次吐血來勢更加凶猛,對著侍衛們手裡捧著的磁碟,蔣經國一連喀了幾口鮮血。他的吐血再次引起官邸上下的緊張。
「馬上進行人工呼吸!」「快快,採取電擊心臟的緊急措施!」「現在十萬火急,必須盡快施行人工復甦術!」病室裡傳來姜必寧等人急促的呼叫聲。這時,醫療小組成員大多都已聞訊而至,姜必寧馬上組織趕來的醫療小組成員一齊上陣。不過為時已晚,蔣經國病情已到無力回天的地步。
在一陣狂吐過後,蔣經國突然扑在病榻上,身子連動的力氣也沒有了。他把頭一歪,雙眼閉合,脈搏猶如游絲一般若有若無。姜必寧等人守在心電圖監視儀前面,屏息監視心電圖上的心搏起動。這時可怕的停跳現象接連出現了。
在醫生們緊張搶救的過程中,蔣經國的心臟突然停跳了,此時正是下午3時50分!當蔣經國病逝之時,他身邊沒有任何家人,隔壁房間只是不時傳來蔣方良的哭泣。除此之外,整個七海官邸處在一派緊張的慌亂之中。
當日晚8點45分,臺灣媒體開始公布蔣經國死亡的消息。電視臺播發了臺灣「中央社」 的專電:「蔣經國逝世」。當夜的電視頻道上,「華視」正在播映電視連續劇《在水一方》,突然彩色畫面被一張黑色的插播卡所取代。黑色畫面上突然跳出僵直的四行白字:「蔣『總統'經國先生,今天下午3時55分。不幸與世長辭……」
說來也巧,就在蔣經國在七海官邸咯血垂危之時,多年始終患病,一直隱居在臺北郊區陽明山上的長子蔣孝文,他竟然就在七海官邸。這位蔣家大公子1962年赴美國加州的柏克萊商業學校求學。1965年學成返回臺灣以後,先後就任臺灣電力公司桃園管理處的處長、國民黨桃園縣黨部主委等職。1969年因酒後病發,從此失去了供職的能力,從1972年起他病情進一步惡化,不久即住進榮民總醫院就醫。1980年蔣孝文出院以後就在陽明山上養病。誰也不會想到多年深居簡出的蔣孝文竟會在其父猝然病逝的時候,居然就會在離其父身邊不過一層的一間房子裡。只是當時大家都忙於搶救蔣經國,無人敢把這樣的消息告訴給正在樓下睡覺的蔣孝文而已。
蔣孝文突然下山,自然另有原因。早在兩天前,不知出於何種考慮,蔣經國突然吩咐機要秘書王家驊:「你給我接通陽明山上的電話,我要親自跟孝文講話!」
王家驊不敢怠慢,很快就撥通那個對他來說極為熟悉的號碼。
話筒裡先傳來一個好聽的女子問話,王家驊知道接電話的是蔣孝文妻子徐乃錦。便直言告訴她是蔣經國要和蔣孝文親自通話。不久,患病的蔣孝文被徐乃錦扶到電話機旁。蔣經國這時才接過話筒,問道:「是孝文嗎?你近來的身體如何?」
那邊傳來蔣孝文沙啞的聲音:「阿爸,我近來很好。」
蔣經國聽了很高興:「那就好。你能親自下山嗎?」
蔣孝文的聲音有些吃驚:「阿爸有什麼事情嗎?我當然隨時都可以下山的。」
蔣經國笑了笑說:「也沒什麼大事,我只是說,如果你身體還可以的話,最好讓乃錦把你送進官邸裡來。因為……有人送來一些海蟹,這些海味你都喜歡,相信你會有口福,所以想讓你到官邸吃頓飯,好不好?」
「好的,阿爸,既然有海蟹吃,我當然是要去的!」
蔣經國於是屏退從人,獨自坐在七海官邸二樓那間光線並不很強的起居室裡。自從半年前他因雙腿走路疼痛難忍,在醫生及蔣孝勇的多次勸說下,不得不違心以輪椅代步。從那時起,蔣經國就清醒意識到自己的疾病已日益嚴重了。他的體重因為行動減少,變得越來越臃腫肥胖了。左眼換上義眼之後,只能依靠視力微弱的右眼看東西了。在這種隨時都有病變發生的時刻,蔣經國自感來日無多。也許正是在這種思想支配之下,最近以來他不時給住在陽明山的大兒子蔣孝文打電話。他常以各種奇怪的理由,邀請孝文從山上下來,到他的住地閒聊和吃飯。這是蔣經國從前不喜歡做的事情。
今天,本來沒什麼太大必要請蔣孝文下山吃飯。因為七海官邸平時想吃海蟹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當然,官邸裡平時絕不接受任何人贈送的海蟹,只有在蔣經國親家、女兒蔣孝章的公公俞大維,派人送來一簍新鮮的高雄海蟹,則是個小小的例外。所以,蔣經國親自打電話給陽明山上的兒子要他來吃飯,與其說請他品嚐海味,毋寧說醉翁之意不在酒。病體沈重的蔣經國進入晚年,越來越想和這後半生染病在床的兒子在一起了。
無人在身邊的時候,默默坐在席夢思床上的蔣經國,就會想起年輕時他在蘇俄的往事。他眼前會電影鏡頭一般浮現西伯利亞一望無際的漠漠荒野。入冬時呼嘯的寒風,灰濛濛天穹下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1935年秋天,他因為受到打擊和排擠,不得不從蘇聯首都莫斯科來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就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與年輕漂亮的蘇俄少女芬娜喜結連理。
數十年後蔣經國對俄國妻子蔣方良所以痴心不改,很大程度上由於他珍視那段艱難歲月凝成的特殊友情。當時被稱為愛倫的長子孝文,則是蔣經國在人生苦難歲月中降生的孩子。所以,他越臨近晚景暮年,越對這位染上終身疾病又無法治癒的兒子,從心裏產生一種憐憫、同情甚至是特別關愛的感情。
「孝文,這些螃蟹好鮮呀!你就只管吃,大飽口福吧!」傍晚時分,一桌家宴在樓上小餐廳擺開了。平時只有蔣經國和蔣方良吃飯的圓餐桌旁,又多了一個蔣孝文。
蔣孝文呆然坐在桌前,有些不苟言笑。面對桌上一盤色澤金黃、香氣四溢的海螃蟹,他只埋頭大口地吞吃。他的吃相很貪婪,在久病初癒之後,54歲的蔣孝文已經很少再注意自己的生活小節了。
「愛倫,你別急嘛,慢慢的吃,還有許多海蟹等著你吃呢。你阿爸已經關照給廚師,把俞家送過來的大海蟹都放進冰箱裡了!」正在患病,面色枯瘦萎黃的俄羅斯夫人蔣方良,始終昵稱這生在西伯利亞大雪裡的兒子為「愛倫」。
「是的,孝文,你慢慢吃好了!」蔣經國坐在兒子面前,雙眼含笑地凝望兒子。其實,多年以來蔣經國就嚴格遵從醫囑,拚命地控制飲食。今天的海蟹他只是象徵性的略加品嚐。他靜靜地坐在餐桌前,笑瞇瞇地注視著兒子在貪婪的大吃大嚼。
蔣孝文望著父親微微一笑,繼續埋頭大嚼。
蔣經國幽深目光定定凝視著蔣孝文。在剎那之間,他的思緒彷彿又回到50年前,在那名叫烏拉爾的邊遠廠區,有間很破陋的宿舍。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凌晨,愛倫降生人世了。從那時起在寂寞的兩人世界平添了一份寄託、一份樂趣!每當蔣經國見到蔣孝文,就會油然想起在蘇聯的艱苦日子。他在俄國共生活12年,可謂艱苦備嘗。只有在他和芬娜結合以後才體味到人生的溫暖。愛倫的降生無疑是蔣經國難得的天倫之樂。
「唉,愛倫是讓我給毀了,是讓這個家庭給毀了呀!」每當蔣經國面對被一場突發疾病造成終生病患的蔣孝文時,心海中都會充滿難以言喻的悔恨與痛苦。如今,蔣經國自知他重病纏身來日無多,呆呆望一眼神志不清的兒子,情不自禁地在心裏自疚自責著。蔣經國知道在匆忙的前半生,他把絕大多數時間,幾乎全用在國民黨官場的爭名逐利上,蔣孝文有不幸的今日,在很大程度上歸罪於他的疏於教導。
「唉唉,子不教,父之過!如果當初我能多為孩子分一點兒神來,如果能多多關懷他,他會養成那可惡的酗酒習慣嗎?如果孝文不無所顧忌的花天酒地,如果他稍稍懂一些做人的道理,如果他從小就沒有生活在這有特權的家庭裡,也許……他目前不會這樣重病纏身,不會這樣非人非鬼,也不會這樣一生毫無建樹,變成了個讓人痛心的廢人啊?……」
在蔣孝文貪婪大嚼海蟹的過程中,蔣經國心裏始終難以平靜。後來,因為他心中痛楚,發生了意外頭暈,才被副官和侍衛從小餐廳扶回他的臥室。
「孝文,你說清楚,這枝鉛筆是從哪兒來的?」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蔣經國,其實並沒有馬上睡去。當醫生和護士對他進行例行的檢查並服藥以後,蔣經國在昏暗暮色裡還在想著他一事無成的長子蔣孝文。當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將不久人世的時候,對子女的負疚之感就變得比以往更加強烈。一表人才的蔣孝文,當初本來可以在蔣家蔭庇之下成為將軍、成為高官、成為鉅賈大賈,至少也可以成為資深學者的。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最終變成一個毫無前程的廢人?難道都應該歸罪於他蔣經國嗎?不!不能這樣說。
蔣經國在昏睡中神智依然清晰,他迄今還清楚地記得,少年時期的蔣孝文並不像後來那樣貪玩、好酒,也沒有去酒店裡揮金如土的惡習。這個在蘇聯土地上出生的孩子,小時候可謂聰明、好學和循規蹈矩。後來他回到自己的祖國,本來也不是沒有前途。即便在贛州任專員時期的蔣經國,也絲毫沒有放鬆對愛子的嚴厲管教。有一次孝文放學回來,蔣經國意外地從兒子的文具盒裡,發現一枝很特殊的新鉛筆,他當時就嚴加責問。他記得在江西贛州那段日子,自己工作無論多麼繁忙,都沒有放鬆對蔣孝文的管教。這每隔幾天便要親自檢查兒子書包的習慣,就是在贛州時期形成的。
蔣孝文十分尷尬,他緊張地望著拿鉛筆追問來由的父親,吞吞吐吐地答不上來:「是我……是從同學那裡借來的!……」
「借來的?既然是借來的,為什麼不還給人家?」蔣經國窮追不舍。
蔣孝文窘迫不安地低下頭。
蔣經國已經發現破綻,繼續追問:「既然鉛筆是借的,你為什麼要帶回家裡?」
他訥訥地說:「阿爸,我錯了……那支鉛筆,是同學送給我的!」
「送給你的?」蔣經國震怒地問道:「你要說清楚,同學是好不容易才買來一支鉛筆,又為什麼偏要送給你?」
蔣孝文終於供出原因:「鉛筆……是我向那個同學要來的!」
蔣經國頓時氣得臉色鐵青,激怒地訓斥他說:「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向同學要東西?他又為什麼把自己的鉛筆白白送給你?一定是你以為自己父親是贛州最高長官?孝文,你可知這是仗勢欺人的壞作風。如果你以為我是當地父母官,就可以任意要別人的東西,那你就是個勢利小人!有我在,你不能繼續這樣胡作非為!」
蔣孝文哭了一夜。
次日清早,蔣經國決定親自陪蔣孝文去那個同學家道歉。他不但向那位學生和家長道了歉,還讓蔣孝文當眾作了檢討。當時那戶普通的平民人家,被贛州專員蔣經國親自登門送還鉛筆一事深深地感動了。
事過多年以後,年逾古稀的蔣經國對這件發生在贛州的小事還記憶猶新。他認為在蔣孝文少年時代,自己給予的家教是嚴厲的。那時他是出於望子成龍的心情,才處處對蔣孝文
嚴厲有加。有時候氣得他甚至揮手即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誤以為蔣孝文已經改掉了他身上的毛病。可是蔣經國完全沒有想到,蔣孝文到臺灣以後,特別是去美國留學期間,竟然會不知不覺地逐漸改變他人生的軌跡,性格變得越來越怪癖乖張起來,以至於落到如今這不忍目睹的悲慘結局。蔣經國暗暗自疚,他認為不管怎麼說,蔣孝文的結局,都是他作父親的不可饒恕的失職。
「總座。」蔣經國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機要秘書王家驊走進來,他悄聲問道:「孝文兄早已經吃完了飯,是否可以將他送回陽明山了?」
「不!」蔣經國在昏暗中將手一擺說:「不要把他送回去,就讓他先在官邸裡住幾天再說!」
「我懂了!」王家驊得到蔣經國的吩咐,心裏有了底數,應諾一聲便轉身出門。
蔣孝文就這樣留在七海官邸裡,每天,蔣經國都叮囑廚師為正在生病的兒子烹燒各種可口菜餚。直到1月13日下午,蔣經國大口吐血的前夕,他在昏迷中醒了過來,還在想他的蔣孝文。蔣經國撳動床邊電鈴,當副官走進門來時,他第一句話便問蔣孝文在哪裡。由此可見,蔣經國即使在臨死之前,也沒忘記他那苦命的長子蔣孝文!
那天下午1點剛過,住在七海官邸裡的蔣孝文從午睡中醒來,就聽見門外走廊裡有雜沓的腳步聲。他無法知道官邸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會知道父親此時正在樓上大口地咯血,已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來…… 來人!」雖然久病未癒,但神態略有清醒的蔣孝文,還是隱隱感到官邸裡的反常變化。他知道以往任何時候,戒備森嚴的七海官邸都不會有這麼多雜亂的腳步聲。不久,他又隱隱聽到樓外邊不時傳來的汽車剎車聲,而且車來車往,接連不斷。蔣孝文心情頓時變得緊張起來,他一骨碌從榻上翻身坐起,忽然衝向門外叫喊。
「孝文,你……你怎麼了?」恰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位身材頎長、俏麗無比的中年女子。她就是妻子徐乃錦,她有幾分慌張地來到蔣孝文床前,極力掩飾心中的慌亂說:「別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乃錦,是你來了?」蔣孝文見了妻子,緊張的心緒方才安定,但他仍對七海官邸內的反常聲音產生狐疑:「外面……為什麼有那麼多汽車?……」
「沒什麼?」徐乃錦只能這樣敷衍丈夫。她方才在陽明山住宅裡,接到王家驊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公公蔣經國已經病故了。在這關鍵的時候,匆匆從陽明山趕到官邸來的徐乃錦,先想去樓上看一眼公公的遺體。然而,樓上樓下都擠滿了聞訊而至的國民黨軍政大員,徐乃錦知道她是無法近前的。後來,她總算見到正忙著安排後事的小叔子蔣孝勇。徐乃錦未及開口,已是淚水婆娑了。
蔣孝勇見狀忙說:「大嫂,這裡暫時不需要你。你還是去照顧孝文兄吧,父親過世的消息千萬不要讓他知道。即便要告訴他,也要慢慢滲透才行。不然的話,他那病是受不得刺激的。」徐乃錦淒然哭道:「弟弟說得是,只是孝文他如今就住在官邸裡,又怎麼能瞞得過他呢?」
蔣孝勇恍然大悟地搓著手,說:「大嫂,依我看目前緊要的事,是盡快把大哥送回山上。不然,晚上如果向榮民總醫院移靈,他一定知道父親已經不在了!」徐乃錦用帕子拭去腮邊淚水,點點頭說:「既然如此,我先把你大哥送到山上再說。」
徐乃錦這才來到蔣孝文下榻的房間,手忙腳亂地把他攙扶起來。她為丈夫穿好鞋子衣服,然後避開前廳紛至沓來的國民黨要人,從後邊小門出樓。早有一輛轎車等候在門階下面,夫妻倆剛鑽進去,轎車便緩緩地啟動了。
「乃錦,你看,這……?」當他們乘坐的轎車從住宅區駛向通往官邸大門的林蔭道時,蔣孝文忽然看見幾輛高級轎車正迎面駛來。他想到方才在樓裡聽到的人聲車聲,心裏越加奇怪,忍不住對妻子發出疑問。
「沒什麼,孝文,官邸裡的事,還是不打聽為好!」徐乃錦忍住眼裡的淚,她不敢實言相告,只以模棱兩可的語氣敷衍丈夫。這時轎車已經衝出了官邸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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