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完壁歸趙」
1957年,吳祖光以言論獲咎,被發配到北大荒。當時有文化部高級官員,專門找到新鳳霞,要她與吳祖光劃清界限---離婚,並拍桌子打板凳進行威脅。劇院也不讓她演主角,還不停批鬥。但老舍先生卻依然對新鳳霞十分關心,他告訴新鳳霞,吳祖光是個好人,忠厚、實在,現在只是暫時有困難,很快就會好起來。
吳祖光去了北大荒不久,一家畫店知道他收藏有一批珍貴的名人字畫,便上門收購。新鳳霞當時心情不好,便將一些好畫賣掉了。其中有一幅齊白石的《七雄圖》,是一張有7只大公雞的大畫,十分珍貴;另外還有一幅齊白石的彩墨《玉蘭》等等。
3年後,吳祖光回京,新鳳霞為這批賣出的畫向他道歉,認為自己做錯了事,沒能保住這些字畫。可畫已賣掉,吳祖光只能以「身外之物」反過來安慰新鳳霞。
當時老舍家與吳祖光家相距不遠,但吳祖光因為境遇,也不願去拜訪老朋友。不料一天與新鳳霞在街上散步,遇見了也在散步的老舍先生。老舍先生馬上招呼他們夫婦:「走,到我家去。祖光,我知道你回來了,正要找你。」
到了老舍先生家,吳祖光與新鳳霞在外間喝茶,老舍進了裡間,取出一幅畫來,他笑著說:祖光,這是你的畫,現在還給你。
吳祖光愣了:自己不曾有畫放在老舍先生家裡呀!接過一看,正是被新鳳霞賣掉的那幅齊白石彩墨《玉蘭》,可它怎麼會在老舍手裡?
老舍說:這幅畫是在畫店買的,回家發現畫軸上有吳祖光的名字,他知道吳祖光是愛畫的,所以替他收藏起來,等他回來再交給他。
吳祖光當時又高興又感動。他問老舍先生是多少錢買的,老舍說,不要問這些,對不起的是我沒能把新鳳霞賣掉的畫全都給你買回來。
在《玉蘭》的畫軸上方,老舍還寫有一行字,記下買畫時間,「還贈祖光物歸原主矣。」可見,老舍先生是早將畫在那候著的。
世間事有時真有奇緣,「文化大革命」中,吳祖光家被多次查抄,家存書畫大量被抄走,這張《玉蘭》圖也早不知去向。可就在1976年,新鳳霞搬家時,在大櫃後面地上發現一個畫卷。打開一看,竟是這幅老舍先生「還」回的《玉蘭》。因為落在地上,《玉蘭》圖一頭已經受潮,畫幅上也洇了幾處水跡,尤其可惜的,是老舍先生題寫此畫經歷的一行字,因為在畫軸上部,受潮漚爛,完全辨認不出了。可喜的是畫上的玉蘭雖經過兩次大難,卻仍然潔白如玉,說起來真是奇蹟。
一幅畫,即使是齊白石大師的作品,人們也多是從其藝術性去觀賞。但這幅《玉蘭》,經過了收藏、出賣、朋友買回、朋友相「還」、「文革」遭難……儘管畫幅如初,它的經歷卻折射出時代的動盪和變遷,使它平添了畫面之外的厚重內涵,這,或者是人們在生命過程中應特別注意體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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