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義,這對新生的雙胞胎較之前一對雙胞胎來說,無論從形式到內容都更為一致、長相也相差不多、脾氣屬性幾乎沒有多大區別,命運臍帶也難以剪斷,因此這是絕對一脈相承的姊妹篇。也就是說,《詩歌時代》與《黑太陽時代》血脈和衣缽幾乎完全相承、難分軒轅,而且幾乎胼體出乎左右、一往前行,在平面化解構政治中心權力話語寫作上可說是雙刃鋒芒。為此,我對文本的寫作主旨方面的評序意義,僅可參照前一文本的批評是論,這裡不予重複。
這裡所要特別說明的是,《詩歌時代》之所以命名為「詩歌時代」,其緣由來自我的主意。因為它與它的姊妹篇或曰同胞者《黑太陽時代》有所不同的是,它集中寫就了鄭貽春新的烏托邦的詩歌理想和由此創造變構的種種詩歌事件。其理想有如新的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其事件有如新的金.斯伯格的當年垮掉一代的種種怪聲鬼氣的「嚎叫」;看起來不是不可思議,而是讓人親臨現場卻也不免膽戰心驚;聽起來也不是不可順耳,而是讓人置身其中又難以讓人與他同樣同時付出勇氣和艱險的不共戴天的自我犧牲代價。這就是真的詩歌時代、真的理想詩歌蘑菇雲、真的爆炸和核試驗,也是真的猛士面對腐敗的現場進行的先鋒詩的衝鋒與拼刺。其整體上對真正詩歌時代的吁求與創造,是我們寫詩生命族的太陽必須普照的地方。
何謂詩歌時代?詩歌時代在目前體制情況下,僅僅是個人獨立行為,與無法驅從的他人無關,更在體制之外。我們的詩歌時代正是如此超越所有現存時代而存在的。在我們的詩歌時代裡,我們行使著獨立自主和運用自如的詩歌藝術話語權力,我們並由此充分利用並掌握這一特有的話語權力行使著人的自由權利,我們為民請命,為自我藝術自由立法,我們以此固有的絕對的話語權力權威去對抗並解構一元極權專制政治中心權力活語和因握有行政權力而具有的不可一世的話語威權,我們進而批判並消解一切為著平面政治中心權力話語的鞏固賴以生存著的深層歷史結構之霸權主義封建傳統文化。這樣的多元共存的以消解中心和解構絕對權威權力而遊戲規則著的開放演進時代,才是我們的正宗的真正的詩歌時代。其次,在藝術形式上,我們的詩歌時代將從根本上打倒古往今來的「詩言志」和「詩緣情」的傳統宮庭大賦模式的邏各斯中心主義詩學,也就是打倒傳統偽詩歌學的詩的理性和志歌的抒情緣,我們的詩歌時代將在詩言志的形式現實主義之上和詩緣情的結構浪漫主義之間繼往開來,並主要弘揚縱橫捭闔而來的西方後現代主義之於中國本土化上落實的現實意義,力求把一個偽詩學的理性時代轉變成詩學的非理性時代、把一個假詩學的抒情時代轉換成詩學的敘事時代。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貽春的《詩歌時代》給我們大致做出了這樣的描繪和身體力行的先鋒實驗。首先,他的詩基本上撥亂反正了由韓東提出的偽詩學口號「詩到語言止」,他開始努力實踐並有所突破地實現了由我提出的「詩從語言始,到政治止」的詩學戰略口號;同時,他在「不講道理的詩歌寫作」方法上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探索和初見成效的實驗,並且基本上開啟了從抒情到敘事的詩學敘述方式的轉變,但他骨子裡的抒情和說理還沒有徹底摒棄,這樣看來他即以完成如此的方式革命並不像完成解構權力話語的內容革命那樣容易;另外,在內容與形式革命的同時,我提出的重要詩學原則「破壞即建設」也切實在他的《詩歌時代》裡得到卓有成效的響應和付諸於詩學文本行為的逐步落實。
一個詩歌時代是必須用它(他)的作品見證的。貽春在他(它)的「詩歌時代」裡製造了無數起氫彈爆炸的「詩歌蘑菇雲」。如果說他的《詩歌蘑菇雲》見證了「原子彈安裝在詩歌」上的「大爆炸」的「粉碎一切的激情」,那麼,可以說他的《活理》就佐證了把犬儒主義「詩人的腦袋扔進去」「再用土一鍬一鍬地填坑」埋成墳的徹底詩歌革命的決心;如果說他的《大架出版社聲明》見證了「一律封殺」的嚴酷的對言論自由的圍剿,那麼他的《枴杖在前面走》就佐證了「那麼,我只能跟隨枴杖/慢慢地走」的民眾被專制權力異化成的只得當順民或當奴才的慣性;如果說他的《眼疾》見證了「把邪惡的嘴臉看成了善良」的被欺騙了的幾代人的「眼疾」症,那麼他的《雞打鳴》就佐證了「我把黑暗當光明」的「半夜雞叫」真的「叫出了」人人都是「周扒皮」的以假亂真而假成真的事實;如果說他的《升旗》見證了「一塊血污的、鮮紅的屍布/覆蓋著中國的遺體」的可怖真像,那麼他的《南巡》就佐證了「乾隆六次下江南/為的是搞女人」的「皇帝無恥淫蕩的秘密」;如果說他的《稻田》見證了「無論對於稻穗/還是對於人民」其「削脖肯定是逃脫不了的命運」這一別人不敢言而他敢言的普遍真言,那麼他的《詩歌時代》就佐證了「更加豐美的詩歌時代像黑色的雄鷹一樣/俯瞰著灰色的人生/俯瞰著黃色的土地/俯瞰著冷峻的懸崖峭壁以及萬丈深淵」的為民請命的詩人所應具有的偉大職責和決不投降的赴死犧牲精神……如此「詩歌蘑菇雲」等等。這樣的為人民命運代言、為歷史真像見證的英雄詩歌時代正在走來……我們也應當從鄭貽春這裡有信心走向這樣的詩歌時代!
這是真正詩歌時代的蘑菇雲現象的初步轟鳴,而我是序如此,有望比之更優秀的詩歌文本本身和詩歌批評家與讀者多重廣泛見證……
2002年11月18日於盤錦藍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