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假可是刺激內需的利器。在一幫可敬的先生的眼裡,老百姓的居民儲蓄約數萬億競不知道怎麼花,這嚴重影響了宏觀經濟曲線的美學效果,於是除了巨額學費外,他們專門地為老百姓設計了「假日消費」這一嶄新的「花錢由頭」。看著消費統計有上百億的人民幣支出,統計曲線慢慢適用高等數學計算,他們由衷欣慰並興高采烈地打算將此作為實例向學生們講解。在一些專家看來,同他們這些知識精英、消費精神領袖相比,老百姓簡直是舉世無雙的笨蛋階層。從各方面來說,老百姓都應被看作是心靈和智力的低能兒,他們沒有能力去理解經濟增長正由供給拉動轉向需求拉動,請朋友吃飯還習慣於女的買菜男的下廚,不懂得下館子吃飯能拉動經濟增長。在一些經濟學傢俬下交談中,老百姓是一種必須慢慢地使之適應經濟宏觀曲線指向的動物,他們有責任不斷為老百姓設計出花錢的方法。一旦不能讓老百姓掏出多年的積蓄大把地花錢,那就意味著他們這些消費引導者的失責。老百姓的腦子屬於政府和學者的管轄範圍,這是被壟斷了的。老百姓想與他們交流,如同向山頂上的聖僧喊話,沒門。
學究們自認為首先應當教會老百姓怎樣大把花錢,老百姓除了拾掇自已的草窩外什麼也不會。羞於沒什麼可教,他們只好反覆地重複老百姓早已熟知的事:吃,喝,玩,樂,只不過換上了一個個新的具體的名詞,另外還附加了假日經濟中的特別條件──跑得越遠越好。去年國際原油市場價格居高不下算什麼,美國佬慌得動用戰略石油儲備算什麼,對我們的假日經濟的溫度沒有任何影響,飛機、火車、輪船……最好通通都是滿載,正好讓平日吝嗇的老百姓多消費一點。
沒有人對此提出質疑。《新聞聯播》忙著播報哪兒有火車、飛機票出行,回家。傳媒的在有錢香味的假日空氣中浮游。一旦你有關假日經濟的報導中沒提到星級飯店的爆滿,商場擠滿了被商家噱頭引來的郊區農民,的哥們每趟長途多收一二百是合理的,學究們就會認為你報導得沒水平。因為記者大多都是他們的學生,或者是他們學生的學生,職責就是為假日經濟而寫假日經濟,記者同志只有大力的作形而下的引導,才做了他們應該做的。一些精英記者更是每逢放假,必畢恭畢敬將麥克風伸到他們的老師面前,聆聽導師引導人民消費的積極意義。我們大學裡的先生們讓學生放開大膽去玩,而從不問這些錢是否是其下崗父母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肯德雞、登山靴、出境游……「勤儉節約」是老土豆觀念,還是多花錢好,用兩倍的錢買平日的公園門票更好,坐車不要講價錢。若按大多數傳媒的報導看,老百姓只是將藏在衣襟裡的錢拿出一點來,縫在被子裡的存摺尚有待開發。記者同志們還得加把力噢。
眼裡閃映著彩色汽球,促銷小姐,美酒和太陽照在玻璃牆的光芒,讓假日裡的記者放棄「主流享受」是困難的,因為他們一般為本科學歷的知識份子,介於學究與老百姓之間;要讓他們進入低層民眾生活更困難,因為他們在大學時已學會穿耐克鞋跳銳舞,七天長假中去貧困人家去採訪一不留神會被破舊的門檻絆個跟頭的。很難說至今長假裡有沒有學究和記者去農村。農民的人口佔全國的絕大多數,但收入同一些地方的下崗職工一樣收入沒保障,缺醫少藥,子女學費,房子……他們在長假裡只配在有錢的城裡人出遊時去商場揀便宜貨。大量的打工仔國慶期間仍在加班加點,許多人卻拿不到任何加班工資,而全民帶薪旅遊正成為學究們喝咖啡時閒聊的話題,並已正式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數以億計的沒啥消費能力的民眾只不過是附在GDP曲線上的螞蟻。
「十一」前我曾問在市政府做接待工作的朋友,她說正在聯繫西邊的那個出土兵馬俑的城市,讓對口部門公款「對對游」。一些「公僕」玩起來不僅不花錢,而且還照拿薪水,外帶收「紅包」,而我們同樣在假日經濟中的普通老百姓呢?經濟學中有個「短板原理」,即一桶水的深度是由最短那塊木板決定的,而筆者覺得在我國市場經濟徹底完善前,我們的經濟桶用的是滿是蛀孔的木板,到處可見轉型中殘留下的計畫經濟的碎片,我們假日經濟的桶容量是動態地取決於漏水速度。當然,平日坐空調房裡的學究們沒做過箍桶匠,也許很難理解抽象的木板也會漏水。他們正按照自已用曲線板劃好的路線旅行呢。他們只思考電腦屏幕上宏觀經濟曲線的完美效果,除此之外,還每天強烈地憂患著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條件是永遠不要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