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妹Sue一个人坐在NewKenyaLodge的顶楼上,Sue与我差不多年纪,已经旅行一年多的她,一个女生一路从亚洲大陆穿过各国边境印度、西亚、中东、北非来到东非,姑娘她竟然连卡车也搭过,还一路从衣索比亚“卡”到这里。听说在衣索比亚光拉车就要拉好几天,何况她拉的是大卡车“后面”,我看那些尘土卡在鼻孔里大概用几百罐通乐也清不干净吧。‘行李的问题有进展吗?’,她抽着菸,眼神若有似无地望着远方,‘不就老样子啰!’,我带着苦怨的表情回答(想了解行李遗失的故事,请参照)。
刚起床,想问是否有人要一起出去采买,顺便上网收个信,加拿大室友Curtis走了上来,昨晚才跟大家说过他在泰国与鲨鱼肉搏的生死经验,26岁的他,曾在台湾教过2年英文,存了不少钱,在20岁的时候就离家旅行至今,6年,没有错就是6年,想要碰到旅行超级怪咖,来奈洛比的NewKenyaLodge准没错,这里根本就是怪咖集中营。
正值肯亚五年一度的总统改选,全国高度紧戒中,T.I.A.~ThisisAfrica(这里是非洲)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走在路上,家家户户有如当铺似的铁栏杆门、铁链与大锁,位于治安紊乱River街区里的NewKenyaLodge也不例外,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进入牢房勒。
一群人结伴出行,时时提高警觉,是大家在奈洛比自保的方法,来到超市门口,手持长枪的警卫站在店门口,如果有人偷东西冲出来,该不会是直接轰爆他吧,又不是在打CS(CS为著名网路射击游戏),我不敢想像那画面。结束完采买,一行人来到位于建筑大楼里的网咖。“非洲也有网咖?”这是我登入MSN后,朋友问我的第一句话,只差没回他,对阿,刚刚是大象用牠的长鼻帮我开电脑,等等还得跟长颈鹿结帐,我忘了说,其实门口的保全是犀牛,没有想到非洲草原也有接光纤吧,店名还叫“好野网咖”,猴耶!
正当我打开信箱收信时,砰砰~~~那时Hotmail的来信通知改成这声音阿?奇怪怎么大家都往窗户跑去,我才知道原来那是街上传来的枪声,你不要骗我说是奈洛比杯马拉松赛的枪鸣声,这我可不信,此时,T.I.A.三个字又闪过眼前,在这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一整个聊太High,连朋友们一一先行离去也没发现。
转头看着窗外暗下的天色,挖~~哩勒,等等还得走回去。惨了,我迅速结帐,匆忙离开网咖,一出大楼,皎白的月亮已挂在天上,市区内的人还不少,但回家的路上多少会经过一些黑暗死角。这一公里多的路,恐怕不太好走,我左顾右盼,眼神不断闪烁漂移,突然从肩旁快速冲过的年轻人;我眼神无意识看到他手上拿的东西,红白塑胶袋里以报纸包覆着状似短手枪的形状。你可别跟我说,那是他买回去要孝敬他老母的“超营养大鸡~~腿排”,我摇摇头冷静告诉自己,少在那自己吓自己了,都怪我想像力太丰富。
转弯,进入红色警戒区域,路人开始减少,身旁暗巷中,好像有数道锐利的眼神肃杀而来,心跳开始加速,一百、一百一、一百二,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眼神不断左右扫射,尽量保持走在路中央,不断穿越前方障碍物,路上的脏渍也不时飞溅起来。管不了那么多的我,加快脚步,做最后一百公尺冲刺,看到NewKenyaLodge的招牌,就好像在一片轰炸中看到防空洞入口般开心。
我终于体会到招牌上Backpacker'sHaven之意(背包客的避难所),迅速冲到铁门前,敲打着门锁,锵锵锵~~开门阿,同时左右张望,就怕栽在这最后这一刻,不过说真的,如果人家真要硬来,我大概也只能喊不~~要~~阿~~,迅速跑下的人赶紧帮我拉开铁门,快速阖上,呼~~~我大呼一口气,这段路白天走还行,但是晚上落单回来根本就是两回事,打死我都不敢再做第二次。
嗯~~嗯~~好啦~不要再摩蹭了:讨厌啦,奇怪这松松软软的触感,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我睡眼惺忪地起身,挖勒~~从哪里跑来一只猫睡在我脚旁,还是我的香港脚臭会吸引猫咪;没有养宠物的我不太习惯,去去去~~。隔壁床Kazuo还是没有回来睡,我就知道这“老”小子昨晚一定又跑去“快活”,来自日本的Kazuo,大概是我看过最“年长”的背包流浪者,55岁的他已经出来无数年,在肯亚敢独自闯荡黑暗街角的背包客,大概也只剩下他一人吧!如果你是歹徒,请问你会去抢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上年纪的老人吗?我想你应该会省下力气另觅目标吧,拜讬抢劫也是很需要体力的;你当很轻松阿,看他平时穿的比歹徒还破烂,更何况这老小子在外面好像还有“照顾”一些当地女人(至于是怎样“照顾”法,就不得而知了),大家也就不用替他瞎操心。
在NewKenyaLodge大家都会像一家人互相问候与关心,走上屋顶,Curtis跟Hana早已在享受非洲阳光的热力(Hana,另一位来自韩国单独旅行的女性背包客)。屋顶是NewKenyaLodge的社交场所,白天在这天聊地北,晚上在这喝酒闲扯打闹;Hana提议来去以数百万只红鹤栖息而闻名的LakeNakuru,运气好的时候,无以计数的红鹤停歇,宛如一片红潮缀在湖面上,待在肯亚等待行李的我表示有意同行,时间为明日启程,一行人也就这么说定,背包客就是这么随性,说走就走。
起了一大早,跟大家短暂告别后,背包上身,浩浩荡荡出发,当地交通工具Matatu的集散地就在River街区附近,在这你可前往肯亚各主要城镇。‘Matatu’来自于方言斯瓦希里语(Swahili),tatu意思为“三”,相传一开始的车资为3先令(肯亚货币单位为先令-Shilling)故得此名。Matatu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共乘车,一般外型为九人厢型小巴,车顶总会放个牌子标示起讫点及价钱,里面则改装为五排座位,每排三人,中间走道有时也会添加小板凳,硬塞可近二十人。
背包杂物绑在车顶上,甚至可绑上另一台车子的高度,大家都很会玩叠叠乐是吧。正当我投以惊讶眼光时,突然前方一阵骚动,大家纷纷转头向后跑,那争先恐后的表情,让人惊吓。我脑海中迅速闪过前几天的枪声,逃窜的人群迎面冲来,还来不及反应的我,呆站,赶紧低蹲在车子后方寻求遮掩物,宛如再一次置身于电影情节中,史蒂芬·史匹柏你真的没有跟踪我。
瞬间,Matatu的司机与售票员惊慌失措地把车顶上的标示牌拿下,丢入车内,大力关上车门,一台台就像逃难般快速驶离,原本停满车辆繁忙拥挤的广场,五秒内即将成为空无一人的死寂。我们这时也赶紧转身回头狂奔,在路上,户户都急忙拉上自家铁门,大锁一扣,从细缝中透出一双双恐惧的眼神,我没有命地冲回旅馆,一到大门,已听到风声的旅馆人员赶紧让我们进入避难。站在屋顶上窥视远处,看着车辆一下消失,一下聚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你也不需要知道,想保住小命跟着跑就对了。
肯亚一直都有族群对立的问题,前总统吉巴基所属的基库尤族(Kikuyu)为第一大族占总人口约25%,强力竞争对手欧丁嘉所属的卢奥族(Luo,美国第44任总统,欧巴马总统父亲即为卢奥族人)为第三大族占总人口约14%。执政多年的总统吉巴基政绩太差,甚至卷入贪渎疑云,反观欧丁嘉却深得自身卢奥族(Luo),以及卢希亚族(Luhya,占总人口14%)、卡伦金族(Kalenjin,占总人口11%)等他族支持。
但总统改选结果出炉后,火爆的跨年气氛让首都奈洛比陷入一片乌云中,早先开票进度达90%时,竞选者欧丁嘉(Odinga)以37万票领先前任总统吉巴基(Kibaki)。两天后,选委会却突然宣布,欧丁嘉倒输吉巴基23万票,各地纷纷传出作票嫌疑,例如:某些地方总票数超过当地可投票人数(算票的人数学不好?)或是票箱无故消失的也有(哈利波特也来非洲,“跨丢鬼”),就连国际观察组织也质疑其公信度。
然而吉巴基却马上宣布连任,此后各地暴力抗争一发不可收拾,针对吉巴基所属基库尤族的报复行动更是越演越烈,死伤人数不断增加,反对党欧丁嘉更扬言将聚集一百多万反抗民众至奈洛比。挖哩勒,该不会是要来个血洗中央政府吧,T.I.A.,在肯亚可不像台湾的红衫军还是绿营军那么“理性”,街头方圆3公里内随处可见碎石块铺成的路障及检查哨,看来此地以不宜久留,我怕现在不走,隔几天爸妈就会在国际新闻中见到自己的儿子。
情绪高亢的基库尤族群众
电视上纵火、破坏、杀人、镇压的新闻不断大力播放,因为政客们操纵族群对立,导致数百人死亡,数十万人流离失所成为难民,失去亲人的悲恸,残破不堪的家园,个人、族群、国家、世界,为了少数特权族群的利益,大家总是在区分你与我的不同,死伤永远是其他无辜的人民.
平等互助看来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人们究竟何时才会得到教训,也许真要等到世界末日来临那一天(2012快来吧),在逃往埃及的飞机上,我头贴着机窗,无奈地望着这片红色大陆,想起奈洛比街上惊慌逃窜的人群,我是幸福的,今天这里危险,我有“逃离”的选项,那他们有得选择吗?
我静静看着小女孩熟睡的面容,仇恨与杀戮会为此而停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