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01年7月20日,我,瓦列里·图波列夫,不再进食任何食物,把自己交到上帝手中。我启程前往高加索,要去翻越高加索山脉并登上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上帝啊,帮帮我吧!我家里有病弱的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他们爱我,等着我回去。我必须活着回来,必须安然无恙地回来!
关于禁食疗法我是四年前偶然知道的。尝试了一次,挺喜欢,因为自我感觉更好了。然后便经常饿1天、3天、7天,有时甚至14天。最近这一年半,由于要进行论文答辩,就不太注意自己--不停地吃,喝许多啤酒,不锻炼,放任自流。我需要好好整治整治自己了。于是,我决定进行这次挣扎在死亡边缘的试验。
第1天
我们来到了位于詹图刚山海拔2400米处的登山运动员营地。我要在这里待十来天以适应环境,学会使用登山用具,因为以前我从未进行过高山运动。同时我还要调整心态,迎接漫长的禁食期,进入所谓的“轻度恍惚状态”,以抛开一切欲半途而废的想法。
第2天
我开始了训练。沿着峡谷走了17公里,沿途在泉眼旁停留几次,所以今天我喝了差不多6升水。
我观察着自己:因长时间沉溺于酒精而肥胖、虚弱。不过,这也正是本次试验的价值所在,因为在像我这样毫无准备的人身上做试验,要比在一个运动员身上做试验重要得多。
除了头有点痛外,一切正常。不想吃东西,虽然体内有种欲望,尤其是旁边有人做饭的时候。我担心不能很快进入长时间禁食所需的状态,因为再过两天危机将来临,根据以往禁食的经验我知道这点。
第3天
早上起来做操,用冷水擦身,情绪饱满。
我们出发去卡什卡塔什冰山,开始进行冰上训练。我掌握了如何穿登山鞋,使用猫爪锚、冰镐,戴眼镜,擦防护油。三个小时后,我的两腿又酸又痛。
我们登上图里亚湖,厄尔布鲁士山雄伟壮丽的身姿真是美不胜收!虽然我情绪高涨,却开始恶心,肝和胰腺部位隐隐作痛。我明白,这是身体在进行整合,这个过程需要几天至两周不等。
第4~5天
这几天是在阿迪尔苏峡谷上游地带的一大片林中空地中度过的。按惯例,登山家和旅行者在登山之前都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我的状况有些糟糕。很显然,太大的负荷--今天我们登上了2900米的高处进行雪中训练--给肝脏造成了负担。
第5天午饭前,我登上了一生中的第一个雪山--詹图刚雪山。远处的风光令人陶醉。尽管肚子钻心的疼并伴有恶心,我感到无比幸福。
下山的时候我一点儿劲都没有了。我往长条毯子上一躺,抓起睡袋枕在脑袋下就“断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醒过来,收拾起东西朝山下走去。路上感到一阵阵烧心。在一条小溪旁我停下脚步,喝了半缸子水,感觉轻松一些。天都黑了我才走回营地。一队旅游的人来到这里,他们正吃晚饭,喝着啤酒,热闹非凡。我请他们为我烧了两缸子水,洗了洗肠胃。我连写日记的力气都没有,久久地望着星星,祈求上帝给我力量,别退缩。第二天我还得进行新的冰上训练项目呢。
第6天
但是,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请求休息一天。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自己,搞明白:为什么我的感觉如此不好?以后怎么办?也许,该结束禁食试验了?
我两腿无力,肚子也莫名其妙地隐隐作痛。恶心、呕吐的感觉总是伴随着我,呼吸愈发沉重,水也咽不下去,只想睡觉……
今天就出现了第一次危机--不光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只有忘掉家中的一切,坚信自己的理想一定能实现,才能使自己不致崩溃并将试验进行下去。
第7天
早晨,血压正常。夜里做了梦,好像是在我家里,朋友们围坐在一起,有许多食物。我大口地吃着。真香啊!突然回过神来:我正在禁食呢!我非常害怕……一下子醒了。
我继续在卡什卡塔什进行训练,平生头一次攀上了几乎是陡直的冰墙,并在上面钉了两个冰镐。体力不够,很快就累了。我以前的生活方式与这样的体力活动大相径庭。我感觉到体重在迅速下降(后来才知道,我的体重几乎每天减一公斤)。
身体状况比昨天好些。我明白了,不能喝热水和开水,因为身体无法消受,应该喝加热至室温的泉水。
禁食一周后开始了试验的新阶段。训练结束了,我们开始向厄尔布鲁士山进发。
第8天
天高气爽。我们离开营地,下到公路。沿途碰到不少背着盛满啤酒和烤肉串的箱子叫卖的小贩。食品的香味又勾起我无限的想象。
我的情况一切正常,只是饥饿感总伴随着我。奇怪的是,我的身体至今还没有适应禁食状态。这可不好。当然,在有些情况下这个适应过程有可能延长。
我坐在厄尔布鲁士山脚下,扪心自问:我能不能攀上山顶?能不能战胜虚弱?老天!我觉得,只要我能活下来,走完全程--那么,无论生活中发生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
第9天
缆车将我们送到了加拉巴什峰。我们换了衣服就向“11号休息站”进发。这里是冰雪的王国。我的身体状况趋于正常,疼痛也减轻了。
休息片刻,我们决定攀上帕斯图霍夫岩。大夫时常观察我的情况,判断机体功能恢复得如何。脉搏有些高:140~170次/分钟。走了一个小时了,大夫却说:“得回去!”回去是不可能的,只有爬到山顶。这一夜是在山上小房子里度过的。
第10~12天
早上6点左右就出发了。厄尔布鲁士山被大片的云朵和雾霭笼罩着,无法分辨。风不停地刮,一阵紧似一阵,遇上风暴了。
在一片平坦的小空地上我们搭起帐篷。食物够吃三天的,不过我本来就不需要食物。
我们在海拔4800米的地方过夜。我在帐篷里记着日记,改用铅笔写了,因为钢笔冻住了。今天用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了电话,妻子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感觉她对我的情况无所谓(后来我才知道,正是由于她太为我的生命担忧而患了抑郁症。)。
这两天一直乌云密布。夜里刮起了大风,好像帐篷随时会给吹到深谷里去。闪电把帐篷里照得雪亮。风怒吼着,把雪吹起,倾倒在我们的帐篷上。雷声隆隆,好似万炮齐鸣。雷雨的中心就在我们头顶上,这种感觉与在山下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帐篷里不需要消耗体力。至于禁食,它令我愈发不安,更有甚者,还不得不与食物“面对面”:同伴们竟然在帐篷里做饭,大吃大喝,就在我的鼻子底下。真是岂有此理!
白天暴风雨停了。我费劲地从盖满雪的帐篷里钻出来,外面完全是冬天的景象,美丽非凡,令人心情舒畅。
一到晚上,胃部和腹腔神经丛就疼,我已渐渐适应了,反正也无计可施,我只有睡大觉,写日记,看《福音书》。
第12天下午,风渐渐小了,太阳露出了笑脸。我们决定活动活动筋骨,再向上爬至5000米的地方。我们成功了。自我感觉还算正常。第二天计划继续向上攀登。
第13天
一大早,我穿戴整齐,将最后一瓶水揣进怀里,开始登山。
手脚都不大听使唤。第一个路段用了两个小时。为了保存体力,开始是每走100步就歇一歇,后来是50步。我缓慢但坚定地前行,渐渐地,手脚暖和起来。
我身上揣着一面旗子--亚玛尔(俄罗斯西西伯利亚北部自治区--编注)的旗帜,我想把它升起在欧洲的最高峰上。如果我登不上峰顶,就意味着亚玛尔人是孬种。但是不!!!我还有力气,还能抵御坏天气,战胜严寒,战胜疲劳和高山--我终于站在厄尔布鲁士山的西山顶上了!我全身心地感受它5642米的高度……我的愿望实现了,而且还是在禁食整整两个星期之后!
欣赏完山上的美景,人也几乎冻僵了,我们开始下山。
雪开始融化,路变得泥泞不堪。大风一阵阵地卷起豌豆大的雪粒打在脸上。两条腿都湿透了……
终于回到了“休息站”。我累坏了,水也不想喝,强行灌了自己两缸子水,钻进睡袋就着了。
第14~16天
登山耗尽了我所有气力,很显然,我必须休息一两天。这几天我们是在附近一个乌克兰科学院基地度过的,那里有类似饭店的地方,我们才能睡在干净的被褥里并洗上热水澡。
我的体重现在是93公斤,刚开始是110公斤。
到目前为止,想吃东西的念头还没打消。喝水很费劲,就像喝难以下咽的药一样,还得祷告半天。隔壁厨房正在做鸡块煎土豆,我发觉闻着香味感觉舒服些了……
环境的迅速变换使第15天发生的第二次危机更加严重了。我只得躺下,全身无力,腹腔神经丛疼得要命。喘粗气。恶心。洗胃也无济于事。怎么办呢?中断试验?
第16天午饭前,我们离开了基地,继续前行。我们乘缆车来到“和平”站,背着沉重的背囊(它重达35公斤,内有摄像机、照相机、电池、磁带等物品),沿着支离破碎的冰河向霍秋塔乌进发,晚上就在冰堆石湖畔宿营。在这里我调整身心,做好踏上艰难旅程的准备--一天又一天,一小时接一小时,一步又一步。我的身体已完全屈服于另一种重负,以后需要的只是忍耐和走、走、走。
第17~21天
我终于挺过来了。禁食第17天--翻过了霍秋塔乌山口,艰难地下了山。
第18天,走过边境哨所旁的大峡谷,来到胡尔祖克村宿营。一个卡拉恰耶夫(俄罗斯少数民族--编注)人家收留了我们。主人显示出高加索人的热情好客,准备了客房,还有丰盛的晚餐。天哪!我怎么向如此好客善良的主人解释,为什么我不能吃特地为我们准备的食物呢?是主人的宗教信仰救了我。我把自己的旅程描绘成是一种精神上的行为,他们立刻明白了并表示出无限的尊敬。我得救了。
然后我们又沿路上行。南部大毒日头的照射远不如厄尔布鲁士山的积雪好受。走累了我们就在捷别尔达河边小憩。看到钡睾⒆釉诘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