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身高1.90米,体格健壮,但在美国找工作却难上加难,首先是英语不够顺溜,又没啥专业背景,就连刷盘子也是有经验的优先。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我心里急啊。
一天下午,和我同住在阁楼里的黄大哥兴冲冲地举着一份报纸找到了我,"看!有份适合你的工作……"原来是一家叫"HPOO"的模特经纪公司长年招收男女模特。在老黄的鼓动下,第二天我就去碰运气。在一间还算开阔的房间里,我被要求进行了诸如头顶书快步走、辨听音乐节奏等测试,大约半个小时后,主管测试的一个秃头很干脆地对我说"SORRY"了。我有些不甘心,对他说:"我只是想找份工作,不做模特也行。"秃头看了我一眼:"你还可以做STAR HUNTER。"
做星探?!接下来,我才慢慢搞清楚,所谓星探就是帮公司四处搜罗外形合格的俊男靓女,然后由公司进行培训和包装,最后他们当然就成了公司的摇钱树。问题是经理哈瑞格(就是那个秃头)说我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在这30天内我必须学会当星探的基本技能,否则就会被炒。而我最关心的问题是周薪--120美金,外加猎到人之后的提成,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从第二天开始,我便每天中午从语言学校赶到公司。在三个小时的培训时间里,我必须学会的技能包括:目测对方的年龄、身高、体重,甚至三围!三围误差不超过4英寸(约1.5厘米);当然还包括巧舌如簧地去游说那些渴望出名的俊男靓女们。我差点晕倒,原来当星探比做明星难多了!
我在门框上用笔画了一个身高刻度表,然后以自己的身体作参照,平行就刚好1.90米,齐我耳廓是1.80米。比我矮的就以此类推,比我高的当然麻烦多了,只能凭感觉估计。那段时间我一看到人就条件反射般地琢磨对方的年龄和身高、体重,然后想办法跟他核实。若同胞还好说一点,比较容易沟通,可惜个子高的实在太少,而问老外隐私会惹麻烦,为此我不得不想花招。
一次我在语言学校看到了一个大个子老师,估计他身高有1.95米左右,为了证实,我笑着和他聊了起来,东拉西扯了半天发现他是个篮球迷,于是我便夸他身材棒极了,简直像"大鲨鱼奥尼尔"。这老兄很诚实地谦虚道:"我才1.96米高,体重也比奥尼尔轻了40磅……"
至于目测女士的三围,一个星期我还没摸门。我从街头小贩手上买了几张明星的大幅相片,结果除了知道泽塔·琼斯的三围是88、58、90外,其他一无所获。我找了家女士内衣店,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溜了进去。店员小姐大大方方地问我买哪种内衣,我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一片,头都大了,而且好像每件的价格都不菲。我担心她误解我是性变态,支吾了几句后便逃了出来……
当晚,我躺在床上考虑是否还要坚持这份"荒唐"的工作,但一想到房租、水电费、学费……我暗自叹了口气,能有个机会就不错了,再坚持一下吧。
第二天中午,我搭乘地铁跑到纽约西郊米列尔街的地摊花了10美金买了一打女士内衣,然后按照A、B、C、D、E罩杯的大小顺序用图钉钉在门后,我慢慢发现从侧面判断罩杯的大小是目测胸围的最好方法,比如75B杯的胸围大约就是85左右。
离哈瑞格规定的"试用期限"只有一个礼拜了,我开始了"实战演习"。西方女性的体形都比较高大丰满,在大街上随处可见身高1.75米以上胸围E杯的女士,可惜我没机会向她们本人核实。最后,我找到语言学校和我关系不错的一个重庆女同学,瞅了个机会鼓足勇气问她:"你的三围是80,60,87,对吗?"那姑娘愣了一下,然后脸涨得通红说:"你有病!"说完扭头就走。
转眼到了测试的时候,我终于连猜带蒙过了关,7月正式成为"HPOO"公司的星探。我不用到公司上班,每个月帮公司找一个模特就行了,但完不成任务连120元的周薪也拿不到。从此我没课就上街瞎晃。公司需要的模特有很多种:平面模特、T台模特、内衣模特等等,然而等我专心来找这些人时,他们好像都绝迹了。
8月的一天,我到纽约大学找老乡,在西门的露天咖啡馆外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一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正在喝咖啡,虽说她未起身,但我敢肯定她身高超过1.80米了,而且看起来气质不俗,不太像美国本土出生的很张扬的那种美女。我紧盯着美女"研究"了半天,对方早有所察觉,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掏出公司印的名片走了上去,"嗨,我……我是HPOO的职员……"我还是紧张起来,好在美女很有耐心地听我结结巴巴讲完,很妩媚地笑了起来。她果然不是美国人,来自阿根廷,22岁,名叫阿里斯蒂娜斯,在阿根廷时就是一名职业模特!她今年刚刚到美国念大学,如果有机会做模特会很乐意。我的运气真不错,看到哈瑞格笑开了花的胖脸时,我便知道他们对阿里斯蒂娜斯有多满意了。半个月后,公司发了封E-mail通知我去拿薪水,我才发现公司过道上竟挂上了阿里斯蒂娜斯的大幅相片,有泳装的,也有时装的,看来公司真的要力捧她了。就在我拿了200美金的奖励,走出公司大门时,恰好阿里斯蒂娜斯和一群人从电梯间里出来,"你好,中国人!"我注意到她的发型和头发颜色都有了变化,脸上的妆也让她更加漂亮。简单的寒暄后,阿里斯蒂娜斯告诉我她刚拍了一个香水广告,反响很好,现在正要去谈某内衣形象代言人的合约,"对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吉娜。"
再后来,我和很多同胞一样,过上了读书、打工、拿学位的留学生活,不再需要到"HPOO"公司去当星探了。但我在纽约的许多杂志报纸上常能看到阿里斯蒂娜斯,或者叫吉娜的广告,记得好像有一篇介绍性的短文,说她是出生于阿根廷的德国人,年仅19岁,现已加入美国籍,这些文字还夸耀她"很有天分,刚入行便光彩照人……"我知道这些肯定是公司的包装手段之一。
2002年3月的一天中午,我从纽约中国城搭乘地铁V专线去市中心,在街口突然看到了阿里斯蒂娜斯的大幅广告牌,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橘黄色的内衣使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毕露无遗,依旧是妩媚的笑容,只是多了些大家气度……她的广告能出现在纽约最繁华的地铁站口,那么她也算是入了流的模特了。看到阿里斯蒂娜斯的成功,我一方面为自己做星探时发掘了一颗"星"而开心,另一方面也感叹现代制造"明星"业的直接和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