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胄《豐收圖》(局部)
中共為掩飾大飢荒餓死數千萬人的罪責,特地組織一批大名鼎鼎的畫家,遊山玩水、好吃好喝,讓他們炮製一批祖國美好豐裕風景的「傑作」,欺騙中外世人。這批大畫家甘之如飴,從未有過反省,那些作品至今仍是高價拍賣品!
1959年秋天,中國美術家協會在北京舉辦李可染水墨山水寫生畫展,命名「江山如此多嬌」,隨即在廣州、上海等七大城市巡迴展覽。以「為祖國河山立傳」為幟的畫家李可染,登上了「愛國李家山水畫」的旅程。
他在當年《美術》雜誌上撰文表達:「畫畫不單是依靠『視覺』、『知覺』,更重要的是還必須畫『所想』,由『所見』,推移到『所知』、『所想』。」(李可染《師牛堂藝語》P67-73,2009,江蘇人民出版)傳承了千年的繪畫「隱逸」傳統,曾經熏陶了李可染的中青年時代;1950年代,包括李可染在內的中國畫家不再「隱逸」,開始活躍在公眾視野中,放大「所想」,為紅色江山樹碑立傳。
「杏花春雨、黃山煙雲、幽谷鳴泉、無錫梅園、春天葛嶺、蘇州銀杏、嘉定大佛、家家都在畫屏中」,……畫家筆下有美妙絕倫的人間仙境,1959年的中國江山卻是國窮民餓。
國窮民餓,畫界有「桃源」
現實中的江山早已淒風苦雨。
上年「大躍進」亢奮後,1959年,農村全面飢饉,又雪上加霜,開展「反瞞產」運動。農民進入漫長噩夢期。
1959年4月6日,國務院秘書廳匯總山東、江蘇、河南、河北、安徽五省缺糧情況報告;4月9日,又送上15省春荒情況統計報告,說有2517萬人無飯吃。(參見楊繼繩《墓碑》p1050,天地圖書有限公司,2008年第4版)
中央書記處書記彭真,在全國電話會議上強調:「省裡餓死人是一個省的問題,北京死人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問題。」時任貴州省糧食廳副廳長王民三回憶說,上級要求保北京,已經餓死人的貴州,被迫調一億斤糧到北京。(王民三《民以食為天——從抗日戰爭到貴州解放後糧食工作紀實》p93,黔新出【2001圖】內資准字第4號)
1959年,畫展「江山如此多嬌」首站北京,中央政府用10個月時間,邊設計、邊備料、邊施工,採用人海戰術,堅定地完成了北京十大國慶工程,包括賓館、博物館、會堂等,成為《人民日報》盛讚的「大躍進的產兒」。(人民網北京2011年3月4日電)
1959年,畫家傅抱石在《美術》雜誌發表《政治掛了帥,筆墨就不同》,宣布中國畫找到了新的創作方法,即黨的領導、畫家、群眾三結合的辦法。
傅抱石《韶山詩意圖》
這年6月,傅抱石在幾位官員陪同下到韶山作畫,湘潭地委書記趙萼前往探望,增派兩名攝影記者作為嚮導和導遊。傅創作了《韶山全景圖》、《韶山組畫》。
在傅抱石首次韶山寫生幾天後,毛澤東突回韶山,激發了全國上下對韶山的政治熱情,「昭示著1960年代山水畫新興美學趣味的崛起」。(萬新華《傅抱石藝術研究》,p78,江西美術出版,2009)
1959年,李可染用3-5個月去武漢、湖南農村、長沙、桂林、陽朔,展現「美麗河山、城市風景、新的事物、農村、工業風景」。(2011年國家博物館舉辦的李可染藝術展,展板《1959年擬進修計畫》)
李可染《六盤山》
根據毛澤東詩詞《清平樂・六盤山》,李可染這一時期創作國畫《六盤山》。評論家陳湘波認為:李可染一改在寫生中的一邊一角的小景風情,高山峻嶺的蜿蜒山道上,以不盡的紅軍隊伍,表現「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成為李可染紅色山水藝術風格的形成標誌。
但李可染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想過」以下情況,也沒有對此「知過」。在畫家的視覺、知覺、思覺裡,那個年代飢荒從來沒有存在過。在文學作品基礎上,畫家們配合宣傳需要,偽造歷史畫卷。
傅抱石作畫頌揚的湖南,屬於全國非正常死亡排前7名的省份;1960年,官方自己統計死亡率為29.42‰;人口增長-9.93‰。而且全國連續兩年人口負增長的四個省份就有廣西、湖南。曹樹基統計的湖南非正常死亡人口,約在248.6萬。
李可染「對景寫生、創作」的廣西,不僅被飢餓省份包圍,自身也陷入極端飢荒之中。
1960年,據官方人口數據,廣西是全國12個人口負增長的省份(-10.06‰)之一;死亡率超過20‰的縣市有72個,環江縣的死亡率為131.66‰。三年期間整個廣西非正常死亡為93.1萬人。(參見《墓碑》p523-524、532)
李可染主動屏蔽了飢餓景象,創作《象鼻山南望》、《桂林山水》等20餘幅水墨寫生畫,「畫出的不僅是他見到的桂林,而且是他知道的桂林,想像的桂林。」(參見《王魯湘:中國山水畫為何走入寫生狀態》)
葉淺予《荷花舞》
畫家葉淺予,望著絕望天空下乞討、逃亡的鄉民,創作《桂林山水》、《荷花舞》等超脫題材作品。
據王民三老人回憶,飢荒期間,省際間農民相互外逃的特別多,農民總期盼能在逃亡中尋找一點吃的,以免餓死。王民三日記中多次記載到銅仁、黔東南、黔南、遵義等地,動員外流農民返回;流入貴州的,一般為廣西、湖南和四川。(參見王民三《民以食為天——從抗日戰爭到貴州解放後糧食工作紀實》p98)
在國畫家們筆下「國色天香」的牡丹,輔助宣傳太平盛世的氣氛,但在它的產地山東菏澤卻無法幫助農民充飢。濟寧地區(含菏澤)從1958年1月開始,每天有上萬農民外逃行乞,最多時一天竟達5.7萬餘人。4月,省委通知:去冬以來,全省不少縣社發生營養缺乏性水腫病,僅濟寧地區就達54萬人之多。更大規模的飢荒,發生在1959年至1960年。(參見王小豫、王小魯《難以忘懷的記憶——憶1958年「反右鬥爭」中的父親王卓如》,載於2011年第7期《中國改革》)
畫餅充飢:畫家「反飢荒」
民間飢情四起,政府屯糧、出口還在躍進。
因飢荒遍地,豬根本長不大,就被各級領導提前出欄,完成出口任務。分管財貿出口的李先念說,「豬出的很不好,出的不是豬,而是狗豬。香港挖苦我們,把出口的豬燒掉了,說有瘟病,不然三四十斤為什麼就賣掉了。」
捷克總理西羅基,寫信給周恩來總理抗議:「一是交不了貨,二是交來的不敢在市場上銷售,質量太次了。」(參見《墓碑》p753-755)
不管中國人有多麼飢餓,也不管那些瘦豬在捷克市面上後來的境遇如何,1959年10月,捷克為慶祝中國國慶10週年,在布拉格舉辦了《李可染畫展》。
1959年,在維也納「第七屆世界青年聯歡節」上,北京中央美術學院教師李琦以國畫《在十三陵水庫工地上》獲獎,廣東畫家楊之光的巨幅國畫《雪夜送飯》獲金獎,北京中央美院國畫系學生周思聰以《萬壽山一角》獲銀獎。(參見蔡顯良《20世紀中國繪畫賞析》p184、192、190,暨南大學出版,2009)
這些美麗炫目的獎項,給世界營造了中國太平盛世的景象,卻掩埋不了當時中國大地遍野白骨的真相。
李琦《毛主席在十三陵水庫工地》
1959年,生活在城市的中國畫家,無視悲慘的底層生活,看不見逃亡、困死的飢民,熱烈響應組織號召,積極創作宣傳黨史題材的作品。
先來看看北京美術界。
油畫,詹建俊創作了《狼牙山五壯士》,羅工柳《毛澤東在井岡山》,王徵驊《南昌起義》,蔡亮《延安火炬》。
國畫,李可染根據毛澤東《七律・長征》作畫,成為他「首次離開寫生對象」虛構山水畫的「交響史詩」。(參見王魯湘《一曲謳歌人類精神的交響史詩——讀李可染山水畫【長征】(1978年)》)
黃胄《豐樂圖》
1959年黃冑喜創作5.1平米的巨幅國畫《趕集圖》(又名《載歌行》),鄧拓特地題跋:「馬兒馳,驢兒馳,生活而今勝舊時……」又根據小說《紅旗譜》創作《春蘭圖》,貧農的女兒春蘭,戴銀掛玉在思考革命問題;喜氣連天的《豐樂園》還獲得大獎。
石魯《轉戰陝北》
陝西畫家石魯,這年創作歌頌毛澤東的《轉戰陝北》及氣勢宏大的社會主義新農村詩意畫《高山仰止》。石魯宣稱找到了創作訣竅——「畫有我之思想」。(參見葉堅、石丹《石魯藝術文集》陝西人民,2003)面對「千村薜荔人遺矢」的現狀,石魯畫中表現的「思想」難道是他當時的真實思想?!
1959年8月,傅抱石、關山月被召進京,根據毛澤東詩詞《沁園春・雪》創作巨幅國畫。《傅抱石傳》顯示,創作期間傅抱石曾請總理批酒喝,得到兩箱茅台。(曾經隨傅抱石二萬三千里旅行創作的畫家)黃名芊(在一本專著中)說,(離店)打掃時,賓館從傅抱石房間掃出120只酒瓶。
為了創作這幅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大畫,專門成立「磨墨組、制筆組、接紙組,並抽調了許多為繪畫服務的工作人員」。榮寶齋供應30多張古丈二匹宣紙,每張時價60元——這項開支可供五六口之家三年伙食費。
傅抱石、關山月《江山如此多嬌》(以上圖片來源皆為網絡圖片)
當初傅、關兩人拿不定主意時,陳毅給畫什麼內容提了個醒,郭沫若主張把太陽畫出來。完成的《沁園春・雪》,近景是江南青綠山川、蒼松翠石,遠景是白雪皚皚,山舞銀蛇;中景連接南北原野,黃河長江橫貫。(參見陳俊宇《江山如此多嬌——試論關山月早年山水畫藝術的發展趨勢》)
周總理看畫後提出,太陽小了一點且位置低了,放大到將近一米後,才找到合適位置。5.5×9米巨畫完成後,毛澤東親自題名:江山如此多嬌。
可以說,國畫《江山如此多嬌》由傅抱石、關山月、毛澤東共同完成,周恩來擔任藝術總監。(參見黃名芊《筆墨江山——傅抱石率團23000里寫生實錄》P111-112,人民美術出版社,2009;胡志亮《傅抱石傳》P439-442,百花洲文藝,1993)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辰君 来源:開放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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