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5年03月21日訊】有一句話:「林子大了,什麼鳥都飛。」說的是在一片樹林裡,鳥兒們都依據本性活著,或者翩翩起舞,或者啁啾鳴囀,挺有詩意的,即使有幾隻行為怪異,發出的叫聲很難聽,人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所以就有了這句調侃的話。如果把這句話引申到我們生存著的這個世界,表達的是如下意思: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即使出現幾個性情玍古乃至於刁鑽姦滑的人,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所以說這話的時候,人們往往比較豁達,比較輕鬆,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譏誚。
「林子」可以有多種解釋,既可以解釋為一個單位,一個系統,也可以解釋為一家企業,一個鄉村。無論單位系統還是企業鄉村,都有「社會」的意味,所以在概括的意義上又可以說,「林子」就是社會,就是我們眼前這個實實在在的世界。
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大千世界並非鐵板一塊,它是分層的,就像一座金字塔,底層民眾構成基座,中間是所謂的社會精英,塔尖上則是國家統治集團(在我們國家被尊敬地稱之為「黨和國家領導人」)。倘若把不同的社會分層視為不同的「林子」,我們會看到,在底層民眾中間有各式各樣的鳥,譬如流竄於街市專門從事坑矇拐騙勾當的流氓;在食品中摻雜使假的不法商販;貧病交困卻恩愛有加的患難夫妻;錙銖必較連一顆釘子的便宜都要佔的小氣鬼;生活困窘卻拾金不昧的掃大街工人。在社會精英中也會看到各式各樣的鳥,譬如對「自由、民主」極盡歪曲詆毀之能事的三媽、司馬;把靈魂出賣給權力魔鬼卻在大學講壇和社會科學研究機構佔據顯要位置的「精英」知識份子;堅守自由民主理念卻在現實生活失去自由乃至於身陷囹圄的受難者。在國家統治集團中更示有各種各樣的鳥,譬如貪污受賄數億元(如今此項事業的計量單位發生了改變,已經以「噸」計了)贓款卻諄諄教導人民防腐拒變的政府官員;將處女空運到後宮或隱秘私邸給大老虎玩弄的二老虎、三老虎;把軍費變為私人豪宅和巨額海外資產的人民軍隊領導人;藉助於國家壟斷在金融、地產、交通、礦產、通訊、水電、慈善領域(基金會)大肆掠奪國家財富的「紅二代」以及與他們勾勾連連沆瀣一氣的地痞流氓惡霸;在殘酷的權力傾軋中不幸敗下陣來,踩在生死線上瑟瑟發抖的各級官員,等等。正是這些不同的社會分層,才構成了我們經驗世界的感覺對象,或者反過來說,我們存活於世所形成的經驗和感覺,依賴於由不同社會分層構成的整體意義上「林子」,這就是說,社會分層並非相互阻隔,它們是作為整體對我們施加影響的。
這裡有一個簡單的邏輯關係:沒有A就沒有B,沒有B就沒有C,它們相輔相成,互為因果,就像一個生物鏈,彼此都是對方存在的原因,又都是對方存在的結果,我們所承受的就是這個綜合性的結果。如果不是這樣,如果我們面對的只是一些缺德到家的黑心商販,我們也許會發作起來:「我草泥瑪!我弄死你丫的!」世道說不定還可以改變,不至於如此骯髒墮落;如果我們面對的只是一兩個在最高學府佔據位置的眼睛乜斜的渣滓,我們可能根本不必在意,順腳就把狗日的踹到溝裡去了;如果只出了一個玩兒弄處女、攫取數百億民脂民膏的「黨和國家領導人」倒也罷了,我們根本無需著急上火,接受人民委託(自由選舉)的政治家依據正義規則(憲法程序)自然會把事情調整到讓人可以接受的狀態……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社會自癒功能」,它依賴於健康的政治制度以及由此衍生出來的健康的社會道德倫理,猶如一個強壯或者基本上正常的肌體,即使遭到病毒侵襲出現低燒症狀也沒什麼,那屬於小恙,肌體自身就會調動免疫系統將病患消除,人不至於高燒四十多度,滿嘴謊言,手足抽搐,色厲內荏,全身潰爛,或者癲狂而死,或者衰竭而亡,這樣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上述所有問題都勾連在一起:至少在過去十餘年時間裏,不要說生物鏈上游的某些「黨和國家領導人」,並不比流哈喇子混吃等死的庸人聰穎,其超出常人的平庸卻能夠被國家權力放大為無所不能的專制,這種專制反過來至少在客觀上為不良知識份子提供了精神支持,從而導致整個社會喪失來自人民的正義呼喊,或者說,人民正義的呼喊被國家強力所窒息;生物鏈中游的「三媽」、「司馬」之類的「知識份子精英」,當然絕不比撒潑耍賴的流氓潑皮高尚,然而具有中國特色的政治土壤卻依照「利出一孔」的國家政治秘籍,持續不斷地為市井無賴潑皮提供了穩固的站立根基,這些漫布在社會科學院和大學教師隊伍當中的雞鳴狗盜之徒,在享有國家分配給他們的話語霸權的情況下,奇蹟般地成為了什麼「學術大師」、「著名作家」、「享譽中外的學者」,永遠有機會在國家級獎勵上各得其所,彈冠相慶。數十年以來,不正是這些所謂的作家、學者、大師,自覺自願地歸類於畜生界,成為依附在國家權力之「皮」上的一幫窮凶極惡、厚顏無恥的「毛」嗎?!不正是這些「毛」衣冠楚楚人模狗樣,公開或者暗中以極低的價格向權力賣淫,以此獲取「存在權」嗎?!他們儼然社會中堅,流動在污濁血液裡的卑劣與無恥,早已經洞穿了人類道德良知的底線,其腐爛靈魂發出的一陣陣惡臭令人作嘔……有了如上政治條件和社會條件,作為生物鏈下游的民眾大面積道德沉淪、人性扭曲、良知泯滅當然也就無可避免,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誠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瓦解的,無所不在的假貨和有毒食品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氾濫成災的,各色各樣的「人欲」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橫流」起來的。不需要多麼深邃的理論造詣,也不需要什麼敏銳的政治洞見,只要稍微具備一點兒社會政治學常識,都能夠從流竄於街市的流氓騙子和摻雜使假的不法商販身上看到國家政治的影子,看到具有中國特色的制度性特徵。
如果繼續把中國社會作為「林子」來觀察,我們已經看不到鳥兒翩翩起舞,聽不到枝頭上的啁啾鳴囀,我們看到的是無數隻老虎以及老虎身邊身後數不清的野獸在奔行,是豺狼虎豹們對國民財富民脂民膏貪婪殘暴的吞噬和撕咬;我們聽到的是它們藉助於國家意識形態工具發出的反自由、反民主、反憲政的嘯叫,是藉著「穩定壓倒一切」對人民意志和利益的公開漠視甚至暴力鎮壓……這片林子的確進入到了政治學意義上的「叢林」狀態,就像所有不具備正義法則的叢林一樣,它的凸出特點是野蠻和無規則,是弱(人民、民眾)肉強(國家、權力)食,這是政治生態的嚴重失衡!人們正是在這種境況下才開始思想,並將生死置之度外,利用一切可能杜鵑啼血一般呼喚民主呼喚法制的;人們也正是在這種境況下才忍無可忍,在各地不斷聚集升成所謂「群體性事件」的——我們可以把這樣的「群體性事件」歸納為民眾對政府暴力或准暴力壓制所做的暴力或准暴力反抗,含有社會革命的因子,它足以說明中國的社會危機已經嚴重到了什麼程度,危險到了什麼程度!
「陳行之先生,你說得有些過了,情況在改變啊!難道你體會不到最近發生了很大變化嗎?政治是很複雜的,高處不勝寒,你等屁民怎能瞭解國家政治之堂奧呢?所以切不敢書生氣,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樣不好。」
是的,我們最近的確從幽暗的林子深處聽到了幾聲槍響,的確看到一些老虎被打倒了,然而由於人民沒有經由程序正義進入國家政治過程,由於人民仍然置身於國家事務之外,所以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老虎與老虎為了爭奪地盤所進行的權力火拚?還是的確有人雄才偉略,打響了民眾期盼的正義的槍聲?是歷史仍舊在原來的軌道上徘徊,有一天也許會重新回到原點乃至於出現大規模倒退?還是中國這艘巨輪真的在向全人類都在走的航跡靠近,開始了一個偉大的歷史進程?是那出綿延了兩千多年的醜惡政治戲劇在換過服裝道具之後敲鑼打鼓重新粉墨登場?還是一出宏闊的歷史大戲轟然有聲地拉開了帷幕?
我們多麼希望是後者啊!在一個個老虎仆地的時候,我們甚至已經認為就是後者了,我們手舞足蹈地歡呼「我們找到了一條新路」(毛澤東語),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又驚訝地看到了相反的情形,結果我們又不那麼自信了,我們反覆問自己:為什麼這個地方的老虎被打倒了,另一個地方的老虎卻安然無恙,反而獲取了更大的地盤,仍舊在延續那場數千年之久的「人肉筵席」(魯迅語)?為什麼有人同時又調轉槍口,對準大學講壇上屈指可數的幾個憑信念活著的知識份子?為什麼國家最高智囊機構重量級人物連續發出要對宣傳普世價值觀的知識份子「敢於亮劍」的威脅,殺氣騰騰揚言要「懲辦」幾個標誌性人物?為什麼教育部高級官員不遲不早,恰在這個時候下令不能讓西方高校教材(主要是政治學、社會學教材)進入中國大學?為什麼有的人就連表面上的客套(例如胡溫時代在國內外大談自由、民主、普世價值)也沒有了,開始公然無視廣大民眾對自由、民主、公義的渴望,無視最普通民眾以和平方式所進行的利益表達,故意把最普遍、最基本的人性訴求歪曲成為西方文化對中國社會的侵襲、歪曲成為西方敵對勢力對中國進行的「和平演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誰能知道鬼都不知道的事情呢?所以我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人們往往更加關注不知道的事情,既然眼前這片林子已經如此陌生,如此可疑,如此與眾不同,那麼,在這片林子裡生存的我們當然也就很需要一個解釋,除了上述問題之外,我們還很想知道:這片林子到底怎麼了?究竟是誰、是何種力量違背自然規律,把在自然狀態下本應當空氣清冽、鳥語花香的林子糟踐得如此骯髒,某些區域甚至腐臭不堪了呢?如果沒有掌控一切的絕對力量的驅使,誰可以做到禁絕思想流動,瘖啞一切社會聲音?如果沒有制度性遮護與縱容,客觀上與13億人民為敵的豺狼虎豹(兩相比較,他們畢竟只佔很小的比例啊!)怎麼可能如此猖獗,猶如進入無人之境?如果沒有制度性遮護與縱容,他們怎麼可能在如此長時間裏對底層民眾食肉飲血、敲骨吸髓而得不到制止?如果沒有制度性遮護與縱容,那些遊走在權力集團邊緣、以舔舐權力者排泄物為生的軟體動物們怎麼可能拖著粘滑的軌跡成為什麼「知識份子精英」?!
在這片古老的林子裡,為什麼瘴氣瀰漫,不義橫行,人的位置日漸狹小,豺狼虎豹反倒活得昌盛,一代一代繁衍下來,登堂入室成為林子的主人了呢?如果這就是讓我們歌頌了六十多年的據說很是葳蕤興旺的林子,那麼我們忍不住要問:究竟是他媽誰在葳蕤?!究竟是他媽誰在興旺?!中國為什麼會獲得幾乎被世界公認的「紅色權貴資本主義」的美號?面對世界對我們的觀感:「一個文明古國,一個有著無法描述的天災人禍的國家,一個充滿謊言和背叛的國家……中國總是讓人聯想起神話傳說中的多頭巨人,每一張臉孔都承載著人類的苦難與身陷絕望的悲涼。」你們的《人民日報》該如何作答?你們就連「誰叫你不幸生在中國」、「不要拿法律當擋箭牌」、「群眾為什麼不公布他們的財產」這樣的王八蛋話都可以說出來,誰還能夠指望與你們在人的層面對話?!
這片林子確實需要一個解釋,然而你不能指望讓蹂躪了這個林子的人來解釋,你當然更不能讓在林子裡吃人的豺狼虎豹來解釋,這樣的解釋只能由我們自己來完成,用我們疼痛的心,用我們不屈不撓的靈魂。我們是能夠把它解釋清楚的,甚至可以說,早在十幾年前那個炎熱的夏季,我們心裏就把它解釋清楚了,我們不再需要其他什麼解釋了。
所以本文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