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在人的一生中是重要的台階,這期間會經歷或多或少的轉變。移民帶來生存環境的巨大改變,影響了事業和生活,人像是多活了一輩子。回首移民10年的經歷,很多人都感慨萬千。
往昔風風火火的女強人生涯,對於馬洪濤來說幾乎是恍如隔世。這位過去在中國同時要接三個電話的女老總,現在非常享受平淡而有滋有味的生活。吃自製的健康美食,坐公車去上ESL,每天游泳,經常與朋友聚會。這樣的生活在她過去是不能想像的,她過去的概念是「不做事怎麼行?」現在,她覺得人本來就應該好好過日子,享受生活。
安寧自主是一種奢侈
每天早晨,馬洪濤就給自己做一罐濃濃的,營養豐富的蔬果汁(smoothy)。裡面有香蕉、蘋果、牛油果、紅莓干、藍莓、有機粗麥片,紅菜頭、青菜、胡蘿蔔。看看配料,還挺西化的,她是在溫哥華本地聽健康課學來的,根據自己的理解和喜好配的材料。
她說,喝了這罐蔬果汁,一天的營養夠了。這種吃法攝取影響又多又快,而且不費牙。早晨的時間,她就慢慢地喝果汁,邊喝邊看電視,看的是講中國歷史文化的大講堂,身心的營養一同攝取。
喝好了,休息一會兒,她又給自己泡一壺茶。茶壺都很精緻講究,她有很多紫砂茶壺,不同的茶用不同的茶壺。不同季節,吃不同東西,心情不同,喝不同的茶。然後她收拾打扮好自己,帶上一罐茶,上課時喝。
她說,溫哥華是一個能讓人心境平和的地方,每天就像度假一樣。她現在最大的興趣就是「過日子」,以從前做事業的投入精神,認真享受生活。享受的事情她也不馬虎,做得很到位。吃火鍋,自己調製蘸料,裡面放黑芝麻醬、白芝麻醬、醬豆腐、芝麻、香油;自己做豆瓣,加麻椒、香油。用的是請朋友專門從北京帶來麻椒,麻到嘴唇直動,這是她喜歡的味道。
喝茶也成為她的愛好。從多年前的大口飲茶到慢慢喝茶,再到細細品茶。她給記者看她在日記中對喝茶的體會:「品的不僅是茶的滋味,還有人生的滋味。」
即使在過去忙碌的奮鬥歲月,馬洪濤也每天寫日記。她選了一些在溫哥華感悟的片段給記者看,在橫格本上,她用鋼筆寫著自己的感悟:「最喜歡獨立和自由的生活,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辦事。人生最奢侈的是自主。」
忙得連女兒哪天出生都忘了
馬洪濤姓馬,也喜歡馬,過去在中國的辦公室,擺了三個馬造型的工藝品。她工作的節奏也是馬不停蹄,做事方式也是像奔馬一樣不停往前衝。
馬洪濤過去創辦並承包了研究所的屬下公司,做與聲學有關的設計和工程。按她的話說,趕上了好時候,抓到了機會,承接了不少大工程。當時研究所給了她開公司用的辦公樓,她沒要啟動資金,自己招兵買馬,找市場。雖然沒有做企業的經驗,但敢沖敢闖的個性,使她沒考慮那麼多,就干下來了。現在信了基督教,回想起來過去走過的道路,才認為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
她每天要做的事,都要用A4紙寫3頁,20多件事,做完一件打個勾。要接聽很多電話,也到客戶單位解決問題。有時幾個工程同時進行,每個工程都有很多事要安排。她和兩個成年的女兒都住在北京,但城市大住得遠,一年只聚一兩次,大家都沒空。
有意思的是,她有次需要填一張表,需要寫女兒的生日,她想了半天,竟然想不起來了。做事專注到這個程度,自己想起來都很好笑。
決定安心過小日子
有時候與國內的老朋友聯繫,朋友都問馬洪濤,你在做什麼呢?她說「過日子呢。」人家都不信。問她在想什麼?她說,就在想往晚上吃的粥裡面加什麼豆。她的變化不僅朋友們吃驚,就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2003年移民來溫哥華與大女兒團聚,到現在已經超過10年了。移民是大女兒申請的,馬洪濤當時為了小女兒來加拿大讀書方便就同意了。她的移民辦成了,但小女兒去德國留學了。所以移民對於她來說,是陰差陽錯,歪打正著。
剛移民溫哥華的前5年,馬洪濤放不下國內的事,經常國內國外兩頭跑。她說:「人不幹活哪兒行?」第一次登陸,不到半年就回去了。公司可以遙控指揮,操作簡單。但某些環節的工作她必須到場,比如簽約。
每次回國,她的感覺都有變化。剛移民的時候,一回國她就如魚得水,同時接三個電話,很興奮,覺得自己很有用。但在溫哥華呆久了,就慢慢接受了加拿大觀念。看到那麼多人在海邊欣賞景色,很放鬆地在戶外小桌邊喝咖啡。曾經認為是浪費時間,後來意識到這才是生活。
現在,大女兒一家和小女兒夫婦都在溫哥華生活。小女兒的丈夫是德國人,洋女婿告訴馬洪濤,他在沙灘上遇到一位晒太陽的西人,一起閒聊,那位西人說:「中國人不會享受生活。海邊這麼多大房子都給他們買下了,但有些人為了省電,冬天不開暖氣,晚上不開燈。」這位西人不買房子,但租住在海邊,錢雖然不多,但可以天天享受陽光沙灘。
這個評價雖然有點以偏概全,但還是讓馬洪濤反省自己的生活。她說,人家享受生活,我卻一直「幹革命」,認為自己的時間只是應該奉獻給工作的。過去幾乎被洗腦了,認為「與天斗與地斗與人鬥其樂無窮」,她慢慢意識到,與天斗與地鬥,鬥不過;與人斗沒意思;覺得其樂無窮那是腦袋出問題了。
移民的後5年,她愛上了溫哥華在安靜基礎上的幸福。她就把公司交回給研究所,結束了業務,安安心心在溫哥華過日子了。
享受加拿大的溫暖和美好
剛來溫哥華的時候,馬洪濤在溫西買了獨立屋,打掃起來很花力氣,還要自己種花種草。為了把生活簡單化,她賣掉獨立屋,在同一地段買了個公寓。她喜歡佈置家,很簡潔的傢俱,清清爽爽。還有一個陽光房,朋友來了一起坐在那裡喝茶。
她每星期上4天上ESL,週末去教會。在不同的場合交了很多朋友,再加上朋友的朋友,聚會很多,日程排得滿滿的,過得豐富多彩。
在中國時,她很早就買了車,開車很勇勐。來溫哥華後,女兒覺得像她那樣開車很危險,就建議她不要考車牌了。慢慢地,她發現坐公交車也很好。公車上不認識的人互相打招呼,有人讓座,氣氛很好。
馬洪濤也很享受學習ESL的時光。坐在教室裡,同學來自世界各地,即使同是中國學生,也來自不同省份,有各自不同的特點。山東、河北、河南、東北的同學,生活背景教育背景不同,說話方式也不同;同學還有來自俄羅斯、敘利亞、保加利亞等國家的,各有特點。在課間休息的咖啡時間,有其它族裔的同學趴下禱告,她也覺得很特別。總之,學校裡每天都有新鮮有趣的事情發生,讓她覺得快樂。同學年齡也不同,十幾歲,二十幾歲,五六十歲的都有。跟他們在一起,馬洪濤感到自己年輕了,更重要的是感覺自己還在社會當中,沒有與社會脫節。
讓她更享受的是加拿大的社會環境的溫暖。一位同學說,爹親娘親不如政府親,孩子都不給他錢,但政府每月按時打退休金到他賬戶。馬洪濤去看醫生,醫生跟她握手,還給她倒杯水,在國內看病就像求到醫生一樣,很難受到這種待遇。有一次因病到醫院打針,護士給她打完針,貼上創可貼。為了安慰她,用圓珠筆在創可貼上畫了個笑臉,問她:「沒事了吧?」
馬洪濤每年會與女兒們外出度假一次。她過去旅遊去的國家多,對旅遊已經興趣不大了,度假只是為了能與女兒們好好聊聊,享受相處的時光。現在她更喜歡在家,享受安靜有秩序的生活。「這才是生活。」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