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擷圖)
【看中國2013年12月06日訊】汪曾祺先生的小說《異秉》,講了一個充滿悲憫的刻舟求劍的故事。
賣滷肉的王二一點點發達起來,他的攤子原本是擺在中藥店保全堂的屋檐下,後來生意越來越好,便租下了隔壁源昌煙店的半個鋪子。王二也終於脫了窮人相,每天有些閑暇時間喝喝茶、聽聽書。
藥店裡兩個處於職業低谷的人十分羨慕。陳相公是個學徒,看不到出頭的日子;陶先生一直處於被解雇的邊緣,日子過得戰戰兢兢。一天,幾個人談論到富貴者必有過人之處,問起王二,王二老實回答:自己大小解分開。當天晚上,陳陶二人就擁進廁所——他們也想擁有那「異秉」。成功就這麼被誤讀了。
前段時間,一個大學同寢室的同學給我打電話,他剛剛租了500畝土地,搞有機農業。他的舉動是夠大的,但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吃驚,哪天要是他告訴我,他已經身價過億,我也不納罕。
我這位同學是在鄉村中自由長大的,小學時,突然犯了牛脾氣,不願上學,家人也不阻攔。他自由自在地玩了一年多,突然覺得這不是個事兒,就重新去上三年級。初中時跟著親戚到城裡賣西瓜——這還算正常的;同樣是在初中,他能到筑路隊干一個夏天,就著實罕見。大學時,我們6人組團去推銷香菸,他是精神加肉體領袖,結果40天下來,每人賺了2000多元錢。
他的戀愛也頗多傳奇,我也有幸目睹了大半個過程,心裏嘀咕:他算個奇男子。
大學時,我就判定,他若沒考上大學,一定是村裡的能人,可以在自己的地頭呼風喚雨;若身在亂世,或可有更大成就。
畢業後,他去的報社沒有我去的好,可他幹得風生水起。那張報紙漸漸不能滿足他的雄心,後來他帶著老婆去了廣東,在一家身在地方、意在全國的報社工作。新聞做了四五年,也對得起讀了4年的新聞系,然後他就堅定地轉了行,做自己的事。其間,我們或多或少有聯繫,不管他做什麼,我的基本判斷一直是:一,他是對的;二,他能做好。
只是說到搞有機農業,他心裏還真有點兒敲鼓。這行當的水有點深,他反覆說,他從未做過這樣的選擇。最終讓他下定決心的,是大勢,大勢所趨,事在人為。
一個細節是,當他決定租地建農場時,身邊的朋友紛紛入股,沒什麼理由,只因為是他在做。
若說他有什麼特別之處,他最初讓我驚奇的地方是,他聽完一首歌就能用手風琴把調子拉出來。最初,我難以理解這個黑胖子怎麼還能幹這細活?我完全是樂盲,不敢確定是否稍通樂理之人都能如此。可即使如此,他的手風琴技術也全憑自己摸索而成。
除此之外,我還真說不出他有什麼特別之處。只能說他靠譜,非常之靠譜。是那種如果你有緊急情況,可以把妻兒托付與他的那種朋友。
說到能力,我更願意理解為:那一點點雄心。這點雄心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可有沒有,區別就大了。
人或許可以分為兩類:有那麼一點雄心的和沒那麼一點雄心的。
對普通人而言,那一點雄心,是把自己拉出庸常生活的堅定動力;沒有那一點雄心的,只能無力甚至無知無覺地,慢慢被庸常的生活沒頂。
在變革時代,那一點雄心或許能導致波瀾壯闊的結果。編草鞋的劉備,從來沒忘記自己是皇叔,就憑這一點,他從兩手攥空拳,到三分天下有其一。才華什麼的,反而是小節。
我們總覺得,成功者之所以成功,是有異於常人的手段或辦法。其實,這手段和辦法,也大都不過是成功的一點結果,而非成功的原因。
在汪曾祺先生的小說《異秉》中,陳相公和陶先生,都是小可憐。他們是刻舟求劍,把結果當原因。這麼求,永遠也求不來成功。
好小說述而不作,只說事,不分析。你如果琢磨下賣滷肉的王二,就會發現,這個敦厚的做小生意的人,胸腔中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點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