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夏圖》(元·劉貫道)一畫寫文人閒適生活,作品以重屏為背景,蕉蔭竹影之下,一人獨臥榻上,意態舒暢灑脫。
《夢蝶圖》(宋·劉貫道)此圖取材於「莊周夢蝶」的典故,將此場景置於炎夏樹蔭。童子抵樹根而眠,莊周袒胸仰臥,鼾聲醉人,其上一對蝴蝶翩然而樂,由此可見古代文人對炎夏生活的一種追求。
【看中國2013年07月23日訊】6月最後一天,上海正式出梅,連「緩衝期」都沒有經過便直接進入了高溫天氣,梅雨裡濕漉漉潮兮兮的感覺一下子就給高溫烘烤得全無痕跡。據氣象臺預報,上海今年的高溫日或達22—27天,盛夏的到來讓人感覺恐怖兮兮。炎夏天氣人容易心情焦躁,心思不寧,此時讀讀古詩詞,倒也是一種度夏的情趣。
古人對四季節氣非常敏感,從描寫夏天的古詩中可以看出孟夏、仲夏、季夏的明顯區分。
古以農曆四月為正陽。晉代傅玄《述夏賦》中講:「四月維夏,運臻正陽。和氣穆而扇物,麥含露而飛芒」,孟夏時節,萬物枝長葉茂,青翠欲滴,田野裡猶如有人在搖扇生風,麥芒飛舞。此時節,草木繁長,嫩筍遍地;春花落地,夏荷浮翠;綠槐高柳,鶯囀燕語。白天尚有幾絲清風,晚上睡覺時還覺得涼快,這是夏季最美妙的天氣嘍。有詩曰:
「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晉·陶潛《讀山海經》)
「夏首雲物變,雨余草木繁。池荷初貼水,林花已掃園。」(唐·韋應物《始夏南園思舊裡》)
「清風首夏夜猶寒,嫩筍侵階竹數桿。」(唐·劉商《早夏月夜問王開》)
農曆五月,天氣開始炎熱起來。對仲夏的描寫。陶潛和庾信各有詩句作了講述:「蕤賓五月中,清朝起南颸」,「五月炎蒸氣,三時刻漏長」。「蕤賓」系農曆五月別稱,「三時刻漏長」指夏至後白天時間開始長了。
這時候,人們猶如坐在蒸籠之上,屋柱下的石墩都濕透了,樹林裡的蟬也熱得受不了,瘋狂一般地號叫著。有詩曰:
「五月困暑濕,眾謂如蒸炊。」(宋·鄭剛中《書齋夏日》)
「吳中五月暑猶微,竟日南堂坐掩扉。綠樹露香鶯獨語,畫廊風惡燕雙歸。」(宋·陸游《夏日》)
「紅葵有雨長穗,青棗無風壓枝。濕礎人沾汗際,蒸林蟬烈號時。」(宋·晁補之《仲夏即事》)
大約在公曆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我國各地的氣溫均為最高。俗話說「熱在三伏」,真正的暑熱天氣是以夏至和立秋為基點計算的。三國時魏國的繁欽《暑賦》講:「暑景方徂,時惟六月。大火飄光,炎氣酷烈」,王粲《大暑賦》也講:「患衽席之焚灼,譬烘燎之在床。起屏營而東西,欲避之而無方。仰庭槐而嘯風,風既至而如湯」,此時節,你看,日神以六龍駕車周行天上,奔馳著從不停息;身上的汗水如同滂沱大雨,人就像坐在蒸籠裡一樣。臥席睡床像被大火炬點燃一般灼熱,在庭院裡仰頭盼望風快點吹來,卻不料風即使來了也猶如火燒一樣滾燙。有詩曰:
「六龍鶩不息,三伏起炎陽。寢興煩幾案,俯仰倦幃床。滂沱汗似鑠,微靡風如湯。」(南朝梁·蕭綱《苦熱行》)
「萬瓦鱗鱗若火龍,日車不動汗珠融。無因羽翮氛埃外,坐覺蒸炊釜甑中。」(宋·陸游《苦熱》)
「赫赫炎官張傘,啾啾赤帝騎龍。安得雷轟九地,會令雨起千峰。」(宋·範成大《劇暑》)
縱觀古代詩詞中關於夏天的描寫,可以看出詩人們對夏天的態度似乎還是很灑脫浪漫的,有的還近乎欣喜歡快。故而,幾千年來,古代詩人們歌頌夏日美景的詩詞歌賦數不勝數。為什麼使人難以忍受的伏暑酷熱的節氣,還會受到古代詩人們的讚頌呢?以自己的淺薄見識,想出這麼些個原因來,與博友商榷。
中國古代是農耕自然經濟農業社會,農民特別看重節氣。立夏後是農忙季節,是農作物進入生長旺季、早稻大面積栽插的關鍵時期。古詩云:「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夏季南風的溫暖,可以緩解老百姓的忿怒;南風合乎時令,可以增長老百姓的財富。「浦夏荷香滿,田秋麥氣多」(駱賓王),「夏季百果繁,兔葵亦成實」(晁補之),「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範成大),「時雨及芒種,四野皆插秧。家家麥飯羹,處處菱歌長」(陸游)。這些詩歌反映了農家夏忙的情景和心情。最極端的要算是戴復古的詩了:「天地一大窯,陽炭烹六月。萬物此陶熔,人何怨炎熱?君看百谷秋,亦自暑中結。」人們為什麼要怪怨夏天的炎熱啊,你看秋天收穫的百谷,不是在這暑天成熟起來的嗎?!
另外,今天的我們不得不承認,現在我們所處的生態環境遠遠不如唐代宋朝那個年頭。今天,生活在城市「鋼筋水泥森林」裡的人們怎會享受到詩人筆下「草木繁長,嫩筍遍地;春花落地,夏荷浮翠;綠槐高柳,鶯囀燕語」的景色?!即使現在的農村,由於污染嚴重,生態破壞,也已經很難尋覓山清水秀、天藍雲白、林深樹茂的古時勝景了。
更主要的是古代詩人們對待夏炎酷暑的心態比我們好多了。古人深明「煩夏莫如賞夏」之意,調整好心態來應付炎炎夏日。白居易《消暑》詩云:「何以消煩暑,端坐一院中。眼前無長物,窗下有清風。散熱由心靜,涼生為室空。此時身自保,難更與人同。」他們避暑的辦法甚多,如納涼,從自家的庭院樓閣到附近的水榭涼亭。「散發乘夕涼,開軒臥閑敞」 、「水亭涼氣多,閑棹晚來過」(孟浩然),「避暑高樓上」、「人歇樹蔭中」(姚合),「無數山蟬噪夕陽,高峰影裡坐陰涼。石邊偶看清泉滴,風過微聞松葉香」(徐璣),「一川佳景疏帘外,四面涼風曲檻頭」(蔡確)等等。再如午睡,這是夏日裡一大愜意之事。「永日一敧枕,故山雲水鄉」(杜牧),「樹蔭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蘇舜欽)。再如吃冷飲,和現在人一樣其樂無窮,但在當時那只有在高官顯貴人家才能享受到的。「散發披襟,紈扇輕搖。積雪敲冰,沉李浮瓜,不用百尺樓高」(劉秉中)「青杏園林煮酒香。浮瓜沉李雪冰涼」(張可久)。還有當然是讀書,這自然是讀書人消暑之法。「南窗夢斷意索莫,床頭書卷空縱橫」(惠洪),「書千卷,文百家。坐蒼苔,度長夏」(王景文)。
當然,我們不得不指出,詩人筆下的夏季景象未必真實反映了當時農家的生活狀況。詩人們衣食無憂,不事耕作,自然容易樂觀灑脫。柳公權、李昂居然如此唱道:「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熏風自南來,殿閣坐微涼」。所以,如戴復古看到農夫夏作之苦自責:「田水沸如湯,背汗濕如潑。農夫方復耘,安坐吾敢食?」在當時實為鳳毛麟角之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