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裁統治者不懂玩笑,而喜劇演員偏愛拿他們當笑料。諧星及小品劇演員勇氣十足的反抗方式,贏得德國及全世界的高度讚揚。
為數不多的這類喜劇演員得承受住來自政府的嚴厲打壓。緬甸諧星扎甘納爾(Zarganar)的承壓力更是超人一等:幽默是他的盾牌和武器。在軍事獨裁高壓統治的1962到2010年期間,他經歷了最嚴酷的懲罰。緬甸人民對於他那機敏尖銳的諷刺笑話,至今鍾愛不渝。如今,他倡議成立了一所藝術、文化及傳媒學院,其中包括對喜劇演員的培養和提攜。
「扎甘納爾」的意思是「鑷子」,幾十年來,他就像鑷子似的不斷戳點著緬甸軍政府的痛處。他曾經說過這樣的笑話:「美國人說:我們國家的一個瘸子登上了珠穆朗瑪峰!;英國人說:我們這兒有個獨臂人橫渡了大西洋!;緬甸人說:這算什麼,我們這兒主政了18年的統治者沒有大腦!」。針對扎甘納爾的這類嬉笑怒罵,軍政府於2008年判處他59年監獄徒刑,此前他也經常被禁止登臺演出,遭監禁、刑罰和暴力對待。但是他並未因此而停止嘲笑政府,他的笑語富含感染力,甚至戴著鐐銬被押解牢獄時,仍不休止地給守候在監獄門口的粉絲們講笑話。
嘻笑反抗
緬甸喜劇演員扎甘納爾
今天的扎甘納爾已名聲遠揚,德國著名喜劇演員米夏埃爾·米特邁耶(Michael Mittermeier)是他的好友。早前,當米特邁耶聽說了扎甘納爾的遭遇後,馬上啟程前往緬甸。他在當地參加了英國導演布魯門斯泰因(Rex Bloomstein)關於扎甘納爾生活記錄片的拍攝工作。布魯門斯泰因問米特邁耶,是否願意向一名因愛說笑話而被投牢的同行提供聲援?米特邁耶毫不遲疑地立刻點頭答應。於是兩人一同前往關押扎甘納爾的監獄。不幸他們因攝影機被發現而遭強迫遣回。那時米特邁耶已對扎甘納爾的出獄不抱希望。他說:「扎甘納爾的提前獲釋,在我們看來有如奇蹟」。在大赦國際的奔走努力下,扎甘納爾於2011年被釋放。重獲自由的他,又繼續著他的嘲諷和反抗。
「笑」的威力
何以獨裁體制裡的諧星得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一個笑話怎能引發這麼激烈的報復反應?德國著名的社會學教授齊德費爾德(Anton C. Zijderveld)曾在其成名作「幽默社會學」(Soziologie des Humors)中調查「幽默」在社會上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他認為,幽默能製造張力,妙趣橫生的笑話由此而來,調侃獨裁政權僵硬的價值觀無異於玩火自焚。齊德費爾德的看法是,政治笑話雖然不能改變社會,但幽默對於人心的影響很重要,它也是反對派的後盾支援。這就是「幽默」之所以恆常受到獨裁者百般阻撓和嚴厲懲罰的原因。
埃及諷刺作家巴森.尤瑟弗
以投訴、審訊、酷刑伺候諧星
埃及諷刺作家巴森.尤瑟弗(Bassem Youssef)為百姓提供調侃政府的笑料。他曾在一次Youtube網路秀裡滑稽模仿前穆巴拉克軍政府(Hosni Mubarak),如今則在電視節目中糟改穆罕默德·穆爾西(Mohammed Mursi)。因此,至今尤瑟弗持續受到官方的審訊和控告,罪名是:利用笑話詆毀伊斯蘭教。
敘利亞政府的打壓手段更狠毒:2011年該國漫畫家阿里·斐採特(Ali Ferzat)遭政權打手闖入家中施以酷刑,以折斷手指作為警告。斐採特被控利用漫畫侮辱總統阿薩德(Bashar al-Asad)。斐採特唯一無法被剝奪的是他的笑語心聲。手傷復原後,斐採特更勤於畫作。如今他已流亡科威特。
敘利亞漫畫家阿里·斐採特作品
喜劇演員的秘密武器
世界上擁有機智和天分,善於通過幽默讓人們對令人髮指的事發笑的人,屈指可數。德國土耳其裔喜劇演員法提赫·切韋庫魯(Fatih Cevikkollu)對國外那些以幽默勇敢對抗獨裁政權的同行充滿敬意。他說:「笑聲是示威的最佳方式,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抗拒它,因為思想是無法禁止的,而且人類的價值高於政權的教條主義」 。
德國土耳其裔喜劇演員法提赫·切韋庫魯
德國政府是切韋庫魯小品節目的關注焦點,不過他不必擔心負面後果,他說:「在其它國家就困難多了,比如在土耳其對體制發表政治評論就很危險,極有可能被逮捕或受到威脅」。
禁忌-笑話
社會學教授齊德費爾德指出,最極端的黑色笑話也有行不通的時候,他說:「當形勢嚴峻,民不聊生時,幽默也只能退隱。在專制獨裁如朝鮮這樣的國家,幽默搞笑是禁忌,那裡不存在幽默。」
現在中國有些匿名漫畫家活躍於社交網路,他們發表的畫作連筆名都沒有,例如知名的網際網路漫畫家「瘋蟹"總能躲過微博的審查,因為迄今還沒研發出能追蹤漫畫搞笑的電腦程序。
幽默藝術是瑰寶
緬甸喜劇演員扎甘納爾是幸運的:他數十年堅持發表諷刺笑話,展現過人的勇氣。獲釋後,他與德國諧星米特邁耶在倫敦、柏林和都柏林同臺演出,一同搞笑,諷刺調侃緬甸軍政府的荒謬和矛盾。今天的緬甸終於踏向民主化的起步階段。
德國喜劇演員米夏埃爾·米特邁耶支持扎甘納爾
扎甘納爾創立的「文化傳媒學院」致力於將具有重要社會意義的幽默藝術傳授給其他人。米特邁耶表示,喜劇演員雖不能改變社會,但可以振聾發聵,引領輿情。而這正是幽默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