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記得北京夏末的溫熱晚風,798里的傳統舞獅還歷歷在目,那最後一晚的輾轉反側,在機場時的百感交集,穿過對流層時的陣陣耳鳴,彷彿就是昨天,但掐指一算,已是一月。一出機場,心下首先是一驚,洛杉磯並未同想像中一樣,甚至可以說,有點失望,坐著朋友的車,腦中空空,一路放眼望去,全然無大城市的感覺,就如別人說的,像個大農村。天氣乾熱,加州陽光果然厲害,晒得我頭暈眼花,直到回到朋友家,還是迷迷糊糊如同夢遊。午飯過後,才反應過來還有多少事亟待解決:手機卡、銀行卡、房租、生活用品、學校註冊、交學費、加州駕照、買車、保險、網路……一系列大的小的問題擺在眼前,當天17號,而21號便開學。
第二天一起床,便由朋友帶著到CHASE銀行辦卡,因為朋友在的地方中國人多,所以銀行有華語經理,很快便搞定了,把身上的現金存進去準備交學費。然後,就去買了預付費的T-MOBILE手機卡,50美金包月,不限制電話和簡訊,對於剛來的人,比較合適。這兩項都很順利,使我放鬆了許多,覺得沒先前那麼緊張,誰知接下來,真正的苦難才來臨。
倒時差睡不著,在網上驚訝發現一個大學同班同學也在洛杉磯讀書,趕忙聯繫了,不想再麻煩朋友,畢竟人家也有自己的事,還是同學來得自然一些。見到她和她男朋友後,他們陪我在各個超市買了日常用品和食品,然後又帶我去交了房租、保險,拿上公寓鑰匙後,瞭解了缺什麼傢俱和電器,又帶我去宜家,折騰了一整天,到晚上十點多,總算是把能想到的添置品買齊了。他們走後,我一個人靠著沙發大喘氣,望著一家的狼藉,聽著空調發出的轟鳴,動也動不了。嗓子直冒煙,各種要生病的跡象,就在那一瞬間,淚水模糊了視線。
收拾得差不多能住時,便要開學了,在前一天才註冊交了學費,回來的路上迷路,頂著烈日走了好幾英里都沒看到有行人,最後經好心的美國修路工作人員指點,才找回了公寓,幸虧從國內帶了治中暑的藥。緩過神來,猛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在的地方,既沒有公交,也沒有地鐵,也沒見出租,除了開車,似乎別無選擇。我住的公寓離上課的地方三英里,走路的話太遠了,而且會被太陽晒傷(加州陽光,名不虛傳)。我望著川流不息的汽車,心涼了一大截,接下來,該怎麼上學?
試了一次走路去上學,下課果斷到公寓附近超市買了自行車。我好幾年沒騎過自行車,上學路上感覺很危險,不是長久之計。可是要買車開車必須有加州駕照,我的中國駕照不可以給新車買保險。這才開始了來到美國最最困擾的問題,考駕照。我每天都有課,只有週二和週四下午有空,好不容易約了教練,他帶我去過了筆試,還算是順利,最多錯六個,我錯五個,應試還是沒問題的。
接下來,那位教練開始了所謂的教學,聽說我會開車,便直接教交通規則,邊教邊拉家常,差不多兩個小時後,一節課結束,他說後天就可以考路試了,我也很著急,真以為能過了,便答應了。我自己開高速回來,考試時也自己開高速去,那教練從容淡定,我也信心十足,都約好大學同學週末去買車。做夢也沒想到,在中國那樣混亂國家都能開車自如的我,會在加州路試中失敗,並且是一個嚴重大錯,直接挂掉。——同時管直行和左轉的綠燈亮起,我看對面的一輛白色SUV還老遠,便左轉過去,然後考官告訴我,這算危險駕駛。
第一次路試,光榮失敗了,那教練非但不安慰我,還挖苦諷刺,說這麼脾氣好的考官你都沒過你可怎麼辦吶。回到家後,沮喪了好久,看著依舊燦爛的陽光,心中如打翻五味瓶。不過有學車許可,許可上有將來駕照的號碼,同學說可以買車了。週末勞動節,在吉普克萊斯勒4S店買到了心愛的自由人,心情終於好了一點。換了一位和善認真負責的香港教練,第二次路考,一次通過,只扣了兩分,成功拿到了駕照,這才感到生活終於步上了正軌,不再那麼絕望和恐慌。(在這裡奉勸國內想要留美的同學,在祖國一定要學會開車,會開車的來了學學規則就行,不會開車來了再學,費時費力又痛苦。)
今天,在這來美正式滿一個月之際,回望走過的路,想想獨立完成的事情,真的比在家鄉二十年還要多。自己做飯、自己出門購物、自己加油、自己交各種費、自己求人……那些在家裡父母都會打理好的瑣事,來了這裡,只能靠自己,如果不是突然如此反差,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意識到,中國的父母究竟替孩子省了多少力。
客觀想想,一個月來的辛酸苦辣,也許更多是因為文化環境和思維方式的突然轉變,並不是生活真的有那樣難,不過是一個亞洲人來到北美的水土不服。不過,如今的我,已經從最初的完全陌生害怕,變得從容了許多,一個人走在美國人群中,也不再彆扭,一個人開車去超市,也不再害怕,用英語打各種客服電話,也不再擔心被嘲笑……那些最初的恐慌,正在漸漸消失,而這正在發生的一切,每天接收的新鮮資訊和生活方式,將是這一生中最寶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