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趙佶是個非常不稱職的大宋最高領導人,在「靖康之難」中丟掉北宋江山,給金兵當了九年俘虜,但他是個擅長花鳥畫的皇帝。想進皇家畫院工作的畫家,都必須經過他親自審選。皇帝有這般的業餘愛好,真是廣大藝術工作者的福分,為了選拔優秀的畫家,趙老闆下令全國招考,而且親自以古詩出考題,詩畫相通,是不分家的,如果只會塗鴉兩筆而不擅長構思創意,那是不行的。
一次趙老闆用唐朝韋應物《滁州西澗》中的名句「野渡無人舟自橫」作為考題,應試者紛紛提筆就畫,很快畫完。有的畫一隻小船繫在岸邊柳樹下,柳垂舟橫;有的畫一隻灰褐色的蒼鷺棲息在船篷頂上,悠閑自在;有的畫兩隻翠鳥在船尾舵柄上拍趐爭鳴,嚶嚶成韻……大家都自信抓住了「無人」的關鍵。
結果發榜才曉得,大都被徽宗槍斃了,而選中的,卻是畫的一個船工蹲坐船尾吹笛。趙老闆解釋說:「野渡無人」並非船上沒有人,只是沒有渡河的人。而這幅畫,對比突出荒野渡口的清幽寂靜和船工無事可做的寂寥。可見這作者不是單純的按題作畫,而是深解詩意,景中有情,含意深長,與眾不同。
另外一次,他以「萬綠叢中一點紅,動人春色不須多」考畫家,畫家們各顯其才,有的畫盈盈翠綠的草地上開出一朵艷麗的紅花;有的畫綠樹叢中露出一段朱閣紅牆;有的畫一片蒼翠的松林,樹頂立著一隻姿態飄逸的丹頂鶴……結果不知為何這些畫都落選了。而入選的兩幅畫,一幅是翠樓上站著一個倚欄獨思的少女,嘴上紅脂與周圍大片含煙綠柳交相輝映,反差強烈,畫面鮮活,畫出了這兩句詩的原意;另一幅是萬頃碧波中湧現一輪紅日,構思新穎,氣魄宏大,境界遼闊。大家觀賞後,不得不服。
還有一次,徽宗以「深山藏古寺」為考題,真把畫家們考鬱悶了:寺廟要「藏」在山中,怎樣才能畫出來呢?琢磨了好大一陣,有幾個畫家開始作畫:在雲霧繚繞的山腰,畫一座寺廟隱於深山綠林之中;或在兩峰夾峙的山谷露出寺廟的一角殿廓……其中一幅畫,畫面上既無深山寺廟,也無禪房花木,只畫了一個老和尚在山腳的小溪邊挑水,溪水迂迴在密林長籐間,一條石徑蜿蜒向上、時隱時現……
老闆徽宗審閱後,那些有寺廟的畫都被刷掉了。但他看到和尚挑水這幅畫時,不禁拍案叫絕,那畫面上看不到古寺,卻深知古寺一定在山之深處,不然那和尚挑水幹什麼?巧妙地點出一個「藏」字。看來這個姓趙的皇帝老兒對畫畫的痴迷,就像南唐後主李煜擅長寫詞一樣,其專業水平相當可以。既然文章可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音樂可以「此時無聲勝有聲」,那麼畫呢,不也可以不畫寺廟,寺廟卻自在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