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法國被稱為「核牧民」-在核電站放射區工作的臨時工。他們的報酬很低,工作卻是最危險的。如今,這些核電工人組織了一個自助協會,有幾名工人向法庭起訴了法國電力集團公司EDF。
巴黎的律師德·羅馬內(Cedric de Romanet)翻開韋龍努(Christian Verronneau)一案厚厚的卷宗。韋龍努起訴了他的老闆,今年三月中,法院開始審理該案。韋龍努在核電站工作了25年,做的具體工作是除核污染。現今,他患有嚴重肺癌,其部分肺臟已被切除。2009年夏天,他的病被正式承認為職業病。現在,韋龍努起訴他的僱主,因為他認為僱主沒有採取足夠的保護措施,防止他受到核輻射。而拿手領域就是環境中毒問題的專業律師德·羅馬內表示,該案在法國開了先河。
德·羅馬內說:「韋龍努屬於較小一群維修工,人們可以把他們稱作是'核電行業被迫勞動者'。他們在法國核電站維修設備,但卻不是受雇於其運營商EDF,而是受雇於分包商,因為EDF曾做出決定,不再派自己的員工到這些放射性很強的區域工作,而是把這些工作外包出去。EDF這麼做應該是有原因的,可惜我不瞭解這些原因。」這些原因,是EDF公司有關負責人不願公開討論的。記者請求採訪的問函,該公司一律未予作答。
最早的針對核設施工作人員制定的輻射防護規定是1967年推出的。到如今,據一項歐盟規定,每名工作人員每年的核輻射負荷不得超過20毫希沃特。德·羅馬內告知,業內人士稱其為「劑量信用」。他表示,很遺憾在這個特殊的核設施領域,僱主的做法不是盡最大努力防止員工受到輻射,而是認為每名員工每年接受一定劑量的輻射是可行的,因為他們認為假如輻射量沒有超過「劑量信用」,員工的身體健康就不會受到不利影響,但韋龍努的情況恰恰為此提供了一個反例。
法國北部港口城市勒阿弗爾附近的一個地方,比亞爾(Philippe Billard)在當地的協會活動中心和兩位同事碰頭。他們仨人和韋龍努一樣,也作為維修工,為核電站運營商EDF的一家分包商工作多年了。2008年,他們自發成立了一個分包核電工人自助協會,伸張和維護自己的權益。他們今天碰到一起,是為了商量韋龍努出庭時,如何給他助陣的事兒。
比亞爾說:「這場官司,我們非贏不可,因為只有贏了,我們的僱主才會不得不採取更多防護措施,提高安全標準。韋龍努如果贏了,我們的政治家可能就會意識到,核電的風險還是很大的,核能產業必須把其利潤中的相當一部分拿出來,用來改善核電站工作崗位的安全,而最危險的工作應當由機器人來完成。」
今天,法國核電站每年80%的維修工作都是由分包商僱用的工人完成的。這些工人成天走南闖北,時間壓力很大,工資卻低得可憐:每月基本工資只有1400歐元,而且是稅前。他們自稱是「核牧民」。全法國大約有3萬名這樣的「核牧民「。
桑松(Dominique Samson)也是這樣一個「核牧民」。他是焊接工,四年半前進行一次常規作業時受到的核輻射過高,因為僱主沒有給他配備足夠的安全防護裝備。桑松要求認可這是一起工傷事故,但迄今被拒。
桑松說:「事故發生後頭三天,上邊要求我必須遠遠躲開核電站的所有輻射強度測量儀,不得靠近,防止它們發出警報。其實呀,憑我們受到的這些輻射,累積起來,我們人人都已經成了微型核電站了,只不過我們還發不了電罷了。」
絕大部分核電工人都不敢公開自己的故事。核電工人在社會上並不顯眼,他們得到的醫療服務很糟糕,泰博-莫尼(Annie Thébaud-Mony)說道。這位勞動社會學家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就開始研究「核牧民」們的工作條件。
泰博-莫尼表示,就是在日本、德國、瑞典,核電站運營商把危險工作外包的做法也是司空見慣的。法國很多分包商甚至還會把工作再分包給其下的分包商,而且這種做法如此風行,以至法國環境部和法國核能監督部門已在考慮如何予以遏制。泰博-莫尼的學術調查報告還例舉了「核牧民」日常工作情況的一系列實例,令人髮指。她說,尤其駭人聽聞的是,有些維修工作,據維修工告知其實是必要的,但運營商卻出於時間考慮而不委託他們去做。
泰博-莫尼說:「因此,核電站越來越頻繁地出現所謂的故障,而在我看來,其實就是事故。鑒於法國核電站的故障頻繁出現,我擔心有朝一日這樣一起故障會引發一場巨大的核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