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畫家繪《千秋絕艷圖》。該圖描繪了薛濤、王昭君、楊貴妃等70位有影響的古代女性。畫中女子姿態生動服飾艷麗。
精緻華美的薛濤箋,被歷代成都人仿製不衰;傳說中的薛濤取水制箋的薛濤井,成為風雅人士的懷古勝跡。薛濤井在文人的描寫中,甚至被神化了。薛濤箋已經成為蜀紙的一個符號,承載著成都紙業的輝煌與榮耀;薛濤箋作為一份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千載流芳。
藍紙的花紋 像流雲
「胸中多少英雄淚,撒上雲藍紙不知。」這是袁枚《隨園詩話》中的一句。所謂「雲藍」,是一種染色紙。蘇易簡《文房四譜》記載:「唐段成式在九江,出意造紙,名雲藍紙,以贈溫飛卿。」造雲藍紙的方法,就是採用薛濤首創的塗刷染色工藝,即抄紙時將藍色染料塗刷紙面,形成流動的雲狀,故名雲藍紙。據《說文錄》記載:「段文昌鎮成都,子成式好獵,」段文昌深感憂慮。薛濤得知後,寫了一首《贈段校書》詩:「公子翩翩說校書,玉弓金勒紫綃裾。玄成(漢代丞相韋玄成)莫便驕名譽,文采風流定不知。」因段成式以父蔭為校書郎,所以薛濤直接稱段成式為段校書,詩中引漢代韋玄成以父親韋賢為榜樣,博通經典,官至丞相這一典故,隱喻嘉勉段成式。薛濤辭世,就是段文昌撰寫的墓誌,可見薛濤與段氏父子的交情頗深。由此還可以推測段成式的雲藍紙染色方式,很可能就是直接從薛濤處學來的。
霞光箋價值連城
精緻華美的薛濤箋,歷代仿製不衰。最為靡麗的仿薛濤箋大概要數五代時期的霞光箋。宋人尤袤《全唐詩話》記載:「(前蜀)王衍與徐後(花蕊夫人)游大慈寺,見壁門題云:‘牆頭細雨垂纖草,水面回風聚落花。’」王衍問寺僧,這是誰寫的?僧回答:金堂縣令張蠙。由此,張蠙得到王衍的賞識。費著《箋紙譜》記載:王衍還「賜張蠙霞光箋五百幅。」王衍一次就賜給下屬「價重連城璧」霞光箋500幅,可見蜀王宮的霞光箋儲存量之多,這說明當時成都造紙業之興盛和文化經濟之繁榮。霞光箋也採用薛濤制箋法,用胭脂「潑成紙上猩猩色」。前蜀宰相韋莊《乞彩箋歌》這樣稱讚仿薛濤箋即霞光箋:「浣花溪上如花客,綠暗紅藏人不識。留得溪頭瑟瑟波,潑成紙上猩猩色。手把金刀擘彩雲,有時剪破秋天碧。不使紅霓段段飛,一時驅上丹霞壁……人間無處買煙霞,須知得自神仙手。也知價重連城璧,一紙萬金猶不惜。薛濤昨夜夢中來,殷殷勸向君邊覓。」詩中最後一句暗示,希望蜀主王衍也能將霞光箋賞賜給自己。
霞光箋在宋代又叫雲霞箋。司馬光《蜀箋二軸獻太傅同年葉兄》云:「西來萬里浣花箋,舒捲雲霞照手鮮。書笥久藏無可稱,願將詩客助新篇。」
甘泉井改稱薛濤井
宋末元初,著名的仿薛濤箋大概是彤霞箋。然而,戰馬揚起的塵埃卻遮蔽了彤霞箋的光輝,成都造紙業從元代開始衰落,失去了傲視群雄的風采,唯有仿薛濤箋在風雨飄搖的歲月,時隱時現地閃爍著微弱而迷人的光亮。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朱元璋第十一子蜀獻王朱椿一到成都,就迫不及待地效仿薛濤造花箋,可惜浣花溪頭的百花潭已經淤積,不適宜造紙了。「浣花何處薛濤箋,汲井烹泉亦惘然。」這是後來清代四川詩人張問陶《詠薛濤酒》中懷古思幽的感慨。清人鄭日奎也同樣傷感:「載酒難尋揚子(揚雄)宅,題詩空憶薛濤箋。更莫臨風懷往事,一城煙雨正淒然。」不過,久仰薛濤箋又喜歡風雅的朱椿並非如此感傷。他將造箋地點改在東郊玉女津,取甘泉井水,沿襲薛濤之法,製成的箋紙依舊冠名薛濤箋,玉女津旁的甘泉井則改稱薛濤井。可能朱椿也沒有想到,大約過了150年,也就是明朝嘉靖二十年(1542年)修纂的《四川總志》卻說:「薛濤井在錦水之南濱,女校書薛濤以水制箋,故名。」就這樣誤把玉女津當成薛濤制箋故址。
蜀王府年年用它進貢
薛濤制箋的遺蹟從西郊浣花溪位移到東郊玉女津後,薛濤井也就成了人們思古之幽情的勝跡,甚至將其神化。方培荀《聽雨樓隨筆》說:「明時蜀王猶取其井水造箋,入者異於常品。」陶澍《蜀輶(yoú)日記》亦云:「明代蜀王府每年以三月三日,汲水造箋二十四幅,以十六幅進御(進貢),顏色鮮麗。」何宇度《益部談資》稱:薛濤井由士卒守之,「每年定期命匠製紙,用以為入貢表疏,市無貿者。」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明人包汝楫在《南中紀聞》中說:「薛濤井在成都府,每年三月三日,井水浮溢,郡攜佳紙向水面拂過,輒作嬌紅色,鮮灼可愛,但止得十二紙;遇年閏,則十三紙。以後遂絕無顏色矣。」之所以會產生如此神奇的傳說,也許清人陳矩的《薛濤井懷古》道出了其中真諦:「無波古井因濤重,有色遺箋舉世珍。」
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舉人、成都人向日升《賦成都景物》曰:「好購鸞箋臨薛井,暫沽郫釀泛酴醿(酒)。」說明清初又興起仿薛濤箋。清末民初,仿製者的熱情不亞於被朱元璋呼為蜀秀才的朱椿,而且雕版水印之精緻,令人讚嘆。遺憾的是「文革」期間,又不見薛濤箋的蹤影。上世紀末,在一些文人雅士的倡議和有關部門的努力下,薛濤箋作為一份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再度出現在望江樓公園。這既是一種文化商品,供遊人品鑒;更是蜀紙的一個符號,宣示著成都紙業昔日的輝煌與榮耀。